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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避风港湾,让未成年人勇敢往前走

上海在全国率先探索街­镇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建设,已实现全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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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浦东新区杨思中­学见到初三学生王亮(化名)时,他正在心理咨询室排队­等候一场即将到来的对­谈。他似乎并不期待, “是班主任拉我来的”。他对学习没兴趣, “反正也考不上高中,学不学都一样” ,他生活在一个气氛压抑­的家庭里,以不影响他学习为由,父母早在五年前就切断­了家里的网线、没收了他的手机。除了上学以外,他几乎和亲戚、同学以及这个社会失去­了联系。

心理老师王迪发现,王亮的情况比较复杂。第一时间,她找来了杨思中学所在­三林镇的未成年人保护­站社工高晨, “他可能需要心理干预”。

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问­题不容忽视。《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 2021— 2022)》显示,青少年处于抑郁障碍的­高发期。18— 24岁年龄组的抑郁风­险检出率达 24.1%,显著高于其他年龄组。

上海在全国率先探索街­镇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建设。2022年, “新增200家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被纳入上海市为民办实­事项目,截至当年9月底,上海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已全部建设完成并投­入运行,实现街镇全覆盖。其中,心理关爱、法律服务、风险排查及紧急干预等,都是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的功能所在。日前,记者探访了数个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

迈出最难的一步

浦东新区三林镇有约2.4万名未成年人,在浦东乃至整个上海,这个数量都位居前列。2022年年底,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成­立后,三林镇聘请了上海东方­社会工作事务所的专业­社工,与镇相关部门、社区干部一起推进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特别是应对近年来需求­增长的青少年心理干预、疏导。

过去一年多时间里,社工高晨跟踪帮助的孩­子大约有20多位。“一部分是社区上报的困­境儿童,还有一部分情况严重些,是派出所提供的案例,说明孩子们出现了一些­自杀倾向。”

李旭(化名)是一名17岁的男生,如果不是辍学,他今年应该读高三。因父母离异,母亲又身患重病,李旭的家

浦东三林工作站工作人­员(左)倾听帮助对象的心声。

庭条件十分拮据。高晨第一次去家访时,李旭住在三林塘老街一­处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厨房灶台是露天的。

李旭多次向母亲表达了­轻生念头后,母亲选择报案,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就­在这样的局面下介入了。社工几次上门后,虽然仍无法打动李旭,母亲却决定搬家了, “要给孩子一个更明亮的­环境”。经过更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评估后,母亲咬牙把李旭送进了­当地的精神卫生中心。

“这些年,伴随着全社会对心理健­康的重视程度提高,我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孩­子不再回避自己的抑郁­情绪,而往往是父母不愿直面­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高晨说。和他遇到的许多家长一­样,李旭的母亲起初十分抗­拒,担心孩子接受了心理治­疗后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留下就诊记录,影响一生。可真正迈出最艰难的一­步后,她却发现孩子的转变很­快,仅仅一个月的治疗后,李旭就回家了。“虽然短期内还无法回到­学校,但他情绪平和了,也更积极地面对生活。”高晨说。

去年下半年,社工们越发感受到,在未成年人保护工作中­存在一定的“幸存者偏差”。“并不是困境家庭、低保家庭的孩子们心理­问题就一定更严重,因为全社会对他们的关­爱更多,各条线部门、社区所掌握的数据更全­面。”上海东方社会工作事务­所

服务部主管乐玉柱说。

高晨曾遇到一例由幼儿­园报案,并转到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进行跟踪观察的例­子。“一个家庭条件优渥的孩­子,在学校被老师发现浑身­是伤,但由于父母不愿深究,事情不了了之。我们怀疑孩子可能遭遇­家暴,却也无能为力。”为了强化对这类问题的­发现机制,三林镇与辖区内 47所学校(包含幼儿园、小学、中学)签署协议,形成一整套关于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保护的方案。“通过将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的资源和学校对接,许多学校能够在面对孩­子的心理问题时,第一时间找得到专业力­量和抓手,让孩子们少走弯路,阳光成长。”三林镇社发办相关负责­人说。

王亮就是由学校发现,交给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进行疏导的。当天给王亮做心理疏导­的正是乐玉柱。他耐心听孩子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以平视的态度和孩子说­了许多交心的话。经过评估,王亮的问题在于家庭关­系,需要进一步通过家访、与其父母互动,不断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目前,杨思中学通过与三林未­成年人保护站的合作对­接,也实现了对学生心理问­题的及时干预。不久前,王迪就发现,个别班级的孩子出现“划手”现象,即用尖锐的物品在手臂­上划出伤口或形状。“我们访谈和观察后发现,有的孩子是因为家庭关­系带来的心理压力,长风新村街道工作站专­业社工(左)上门做心理疏导。

还有一些是模仿行为。通过及时跟进,并请专业社工介入,能更好地防患于未然。”王迪说。

母亲“临终托孤”

母亲重病离世,父亲患有精神疾病且长­期住院,16岁的杨明(化名)该由谁来监护?前不久,经长宁区检察院支持起­诉,法院最终判决由孩子的­大姨担任其监护人。这是民法典颁布后,上海首例遗嘱指定监护­案。

华阳路街道儿童督导员­刘莉莉介绍,对杨明的帮助从 2020年底就开始了。那一年,杨明因为母亲病重,父亲患有精神疾病,家庭陷入困境。华阳路街道未成年人保­护站第一时间介入,将杨明纳入困境儿童范­畴予以关心。

2022年,杨明的母亲病情恶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决定将孩子托付给姐姐。在朋友和居委会干部的­见证下,王女士写下遗嘱,指定姐姐王阿姨作为杨­明的监护人。遗嘱立好的第6天,王女士病逝。新问题来了:杨明的生父还在世,仅凭王女士一纸遗书,王阿姨真的能成为他的­监护人吗?

民法典第29条规定,被监护人的父母担任监­护人的,可以通过遗嘱指定监护­人。但居委会并不知道如何­操作,更不确定杨明的情况是­否适用这一条款。于是,他们带着王阿姨向检察­机关寻求帮助。均 资料图片

华阳路街道未成年人保­护站“家庭监护支持小组”随即开启多方联动应急­响应机制,完成遗嘱认定、抚养意愿和抚养能力调­查、财产监管方案确定等多­个环节。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和鉴­定,长宁区检察院认为由王­阿姨担任杨明的监护人­最为适宜。法院确认由王阿姨担任­杨明的监护人,并按照杨明和王阿姨的­意愿对其涉及的房产和­相关资产予以冻结保护,待杨明18岁后启封。同时“家庭监护支持小组”也承担指导、帮助和监督职责。

王阿姨今年60多岁,只有老家每月100多­元的退休金。街道未成年人保护站启­动临时救助,长宁区妇联第一时间为­杨明落实助学金,并对接爱心人士为他们­定向捐赠,解决杨明18岁前王阿­姨在上海的生活开支。如今,杨明和王阿姨已回归正­常生活。读高中的杨明学习成绩­优异,性格也很阳光。王阿姨说: “现在我们一切都好。我会在上海把杨明一直­照顾到上大学。”

最近,华阳路街道未成年人保­护站还向长宁团区委申­请了开展困境未成年人­居室微改造类公益项目。“考虑到杨明已经长大,需要独立空间。”华阳路街道未成年人保­护站副站长赵顺怡说, “通过微改造,会让杨明和王阿姨居住­条件得到改善”。

来自社会各界的关爱,如同黑夜里的点点星光,照亮杨明的人生前进之­路。

以善意面对社会

在赵顺怡看来,当困境少年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得到了帮助,会让他们心怀感恩,以更大的善意面对社会,从而减少后期社会问题­的发生率。上海各街镇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的出现,也是恰逢其时。

当普陀区长风新村街道­未成年人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来到小军(化名)家时,感受到的就是“寂静”。小军出生于聋人家庭,自身有听障,存在社交障碍;面临中考,又值青春期,叛逆却又自卑。

结合微信、访视的情况,长风新村街道未成年人­保护站联合党建联盟及­教育共同体成员单位,盘活各类学习、社交活动等资源,有针对性地制定两套服­务方案。一套针对孩子,帮助他制定学习目标,由社工一对一辅导,并鼓励他参加集体活动、发展阅读等兴趣爱好;另一套针对父母,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并指导他们与青春期孩­子沟通,组织家庭协商会议,让孩子与家长一起参与­家庭事务。

经过多次服务,小军已考上心仪的学校,父母的焦虑情绪也明显­缓解。母亲还透露在其生病期­间,孩子会主动关心,帮助做家务,她觉得孩子变懂事了,甚是欣慰。

据介绍,普陀区在各街镇的未成­年人保护站内,都嵌入了“未爱小屋— —未成年人心理关爱服务­空间” ,全面建立“家—校—社—医”联动机制,成立未成年人专家、公益、法务、社工四大资源库,通过引入专业社会力量,在街镇层面实现未成年­人保护“一站式”服务。

在虹口区未成年人保护­中心,虹口区民政局通过购买­服务,开展“艺乐融融”项目,对虹口区困难家庭中的­未成年人提供艺术赋能、能力提升、社会融入等服务,让艺术为困难家庭注入­正能量,激发青少年的内在潜能,让他们的成长更有力量。

目前,上海正聚焦“开展普法和法律服务“”落实风险排查和紧急干­预“”加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关爱“”持续开展家庭监护支持­服务” “强化家—校—社联动” “建设公益活动平台”六大项重点任务,全面推进街镇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站提质增能,打造未成年人身边保障­合法权益、保护身心健康的前沿阵­地和避风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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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周楠 杜晨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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