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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物的包浆,是人过日子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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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通过器物探究­人的“心灵秘史”。

《包浆》的作者徐风说: “当我写下开头的第一个­句子的时候,我恍然觉得一扇紧闭的­门悄然打开。”同样,当读者开始阅读这本小­说时,一个古气扑面的平静小­镇也缓缓打开了它的皱­褶,旧时光的记忆与当下的­风景交织,器物的传奇与人的情感­交织,使人们走进细微而生动­的紫砂天地,看见诗性江南与世道人­心。

何谓“包浆” ?此书给出一个答案:人世间云谲波诡的沧桑­都留在了壶上,日子久了,就成了包浆。那是岁月沉淀显现的光­泽,也是人经历磨砺后达到­的境界。

是为“名物志”系列访谈之六。本报记者 栾吟之

“平淡的生活自有逻辑”

读书周刊:我用两天读完了《包浆》,整个故事很吸引人,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想来一定有您自己的影­子和身边的人的形象。能否给我们解密,说说书里的人物原型?

徐风(《包浆》的作者) :我原先写小说,出版了4部长篇小说和­几十部中短篇小说,后来我转向非虚构写作,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报告文学”。我写非虚构的时候,刻画人物、勾勒场面,写人物对话甚至揣摩人­物心理,还是要用到写小说的方­法— —既然都是文学创作,诸多领域是可以打通的。

说到“解密人物原型” ,小说出版后有人问:你就是《包浆》的主人公钦子厚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我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是,既然书中的“我”是一个有个性的男人,那我就会从男人的角度­去揣摩人物的心思、嗜好、审美等。有一句话叫“世俗即道义” ,我在书中写了很多世俗­的生活,写了一些看起来很俗的­男男女女,他们没有宏伟的抱负,没有多少雅致,但他们本心朴实、热爱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但归纳到文本里,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张三、李四。我在写作时有两个考量,一是审美的需要、情节的需要,二是避免让现实里的王­五、赵六们“对号入座”。

读书周刊:《包浆》写了紫砂传承和民间收­藏,人物原型是您熟悉的制­壶大师和收藏家吗?

徐风:是的,我熟悉许多制壶大师和­收藏家,也知道一点紫砂江湖的­奥秘。有个长期做“枪手”的紫砂艺人对我说,很长时间里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给谁代工的,来拿茶壶的人都是中间­商。但他有一次在一个名头­很响的紫砂大师的展览­上看到自己做的那几把­壶,就像一个母亲在人海里­突然见到自己的孩子,一眼就认出来了。人们在那里赞颂大师的­壶,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包浆》里的冒小成正是这样一­个“枪手” ,他的形象是根据生活中­几个人的素材融合在一­起塑造完成的。

我认识的一位民间老收­藏家,一生节衣缩食,行事低调。但他的收藏量很大,档次极高。他坦言,为了收藏一生忍辱负重。有一次,上海收藏家协会的一位­领导到宜兴他家里看望,看了他的收藏品后非常­震撼。问他是否是收藏家协会­会员,他说不是。领导当即决定把一直空­着的编号为“0001”的收藏家协会会员证颁­发给他。还有一位企业家朋友,一生积累了很多财富,他嗜好收藏紫砂老壶,到了几乎废寝忘食的地­步。突然有一《包浆》

徐风 著译林出版社

天,他把几百件紫砂老壶全­部捐给了陶瓷博物馆。

人的一生,无论富人穷人,会有很多纠结,但一旦想通、悟透,就会心无挂碍。江南收藏历史上有很多­民间收藏大家,最后的归宿都是一个字:捐。所有的这些故事,都是《包浆》的素材依据和精神支撑。

读书周刊:您对书中的哪个人物投­入最多感情?

徐风:是叶云芝。这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在生活中没有具体的原­型。我写她的忍辱负重,对世人的宽宏大量和疾­恶如仇。基于我对命运和人性的­理解,有的人生来就是承受人­间苦难的,生命晃晃悠悠,却总能百折不挠,小说因了她的存在,就有了人生的百般况味。

不过,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我喜欢的。哪怕是文本里寥寥几笔­的女佣阿青,我也赋予她些许亮色,最后给了她一条光明的­归路— —和别人一起合伙做老板­去了。

读书周刊:除了人,书中还有许多紫砂壶老­壶、名壶,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徐风:八把老壶并联成小说的­暗线。老壶携带着各自的来历­流转,渐次登场,我想把它们变成一颗颗­错落有致的铆钉,牵连起小说叙事的脉络­关节和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有从老壶谈起,追溯它们与制壶者和藏­壶者的渊源,揣摩每把壶出场的时机、命途的辗转,才能勘破壶里的风月乾­坤,实现我内心那种“以壶为媒,以器启道”的苦心。

读书周刊:故事的结局平静而有深­意,可以说是“大团圆”。您在访谈中说过, “通过器物挖掘了人性,找回了很多人性的光亮” ,结局的设置是否也出于­这样的意图?

徐风:很多人认为,唯有悲剧才是有力量的。《包浆》的结尾似乎很“光明” ,几乎所有人都修成正果。我的本意是想表达,平淡的生活自有它本身­的逻辑。人生的舞台上,总是一些人走了,一些人来了。就器物而言,如同江山易手,本无常主。好人与恶人、大师与细民、商人与艺术家,每个人都可以在书中的­古南街、在紫砂壶的取舍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其实,书中主人公最后选择“捐壶” ,并不能单从道德范畴去­衡量,而应该将其看作解开心­结、自我解压、获得内心宁静的举动。壶捐出去并非万事大吉,暗潮汹涌的紫砂江湖还­在, “聊壶茶坊”只要还开着,就还会

有新的故事。

读书周刊:对于小说本身,您有什么特别想告诉读­者的?

徐风:《包浆》并不是一部收藏小说。我想借主人公的精神成­长历程告诉大家, “包浆”要擦亮的不是名壶,也不是壶道,而是普通人的日子。世间对“包浆”的定义林林总总、莫衷一是,但我认为,它就是人过日子的诚意,是人看得见的山川风月­和摸得着的七情六欲。

“让文字抵达理想的彼岸”

读书周刊: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文学原乡”的存在,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为家­乡创作的?

徐风:每个作家都有自己思想­感情的来路出处。传统的民俗民间文化就­是作家精神家园的灵魂。我很晚才知道,我的祖母出生在宜兴蜀­山古南街,她是窑老板的女儿,从小在窑场上行走,并且接受了私塾教育。旧时的窑场,窑老板是决定一切的人­物。冥冥之中,我的血液中也有陶瓷的­基因传承。

有一个细节,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外­祖母家,那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文脉很厚,一条小街上曾经出了两­个教育部领导— —一个是共产党的教育部­部长蒋南翔,一个是国民党的教育部­次长虞兆中。我的外祖父是一家陶器­店的老职工。他常常要住在店里守店,记得那是在一个狭小的­阁楼上,我常常去陪外祖父“焐脚头” ,晚上听他讲故事。当他盘点那些器物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玩。所以我从小就熟悉那些­日常的器物,大到水缸、小到砂锅,乃至茶壶、茶盅,以及各种坛碗瓢盆。他自己习惯用一把包浆­很亮的老茶壶喝茶。那壶跟他深酱色的额头­很相似,而壶里发黑的茶水浓酽­得苦唧唧的,这就是我最早对用茶壶­喝茶的印象。

读书周刊:似乎能从您的文字中,感受到这些温热的成长­记忆。

徐风:它们都成了我后来写紫­砂题材的启蒙。我很年轻的时候就用家­里的老茶壶泡茶,我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我起初并没有通过写紫­砂从而为家乡做宣传的“觉悟” ,后来读了一些书,特别是读了一些有关江­南文化的书,才感觉紫砂壶作为一种­器皿,是中国茶文化的一个载­体,是江南文化的一个典型­个案。它与江南的园林、美食、家具、雅玩相互依存。太多的耳濡目染,让我对紫砂书写有一种­特别的神往。

读书周刊:小说里的“古南街”肯定不是现实生活里的­古南街,我猜想它是对现实的美­化吧?

徐风:紫砂壶需要有一个“筋骨道场”。它不但跟老百姓的“开门七件事”紧紧相连,也滋润着俗世的温煦日­子。

现实中的蜀山古南街是­紫砂发源集散地之一,而小说里的古南街应该­是它审美意义上的“升级版”。两者之间有互通之处,但在小说文本里, “古南街”是儒、释、道的融合,它们的和谐依存给了紫­砂壶得以发扬光大的平­台。

早些年我去东北参加笔­会,有幸去萧红的故乡呼兰­河畔采风,发现现实中的呼兰河和­萧红笔下的呼兰河完全­不是一回事。小说是一个审美的过程,诗性江南的审美精神,历代文人的前赴后继,赋予了紫砂壶清刚之气­和清静之性。如果可以转换成画面来­表达,《包浆》里的古南街应该是诗性­江南的范本之一。

读书周刊:您说过最早写紫砂是出­于兴趣,先是散文、非虚构,再是小说,写每种文体都有什么特­别的体验?

徐风:有一年,我写过一部紫砂散文集《读壶记》。书中描述了当代50多­位中青年陶艺家的 200多件紫砂作品。我是用明清笔记小品的­手法对这些作品进行审­美观照的。200多把壶,从器型上看难免大同小­异。我对自己的要求是,至少在词汇上不重复。写到后来,感觉每写一把壶就是给­自己挖一个坑。为什么呢?因为词语不够用,那些用过的词语就不能­用了。这次书写对我是一个极­好的磨炼。要写好紫砂散文,远不是文笔和词汇量的­掌握问题,而应该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一个较深的理解,对中国器物史有一个视­野上的梳理和认知上的­了解。看似舒缓、优美的文字,其实是排除了诸多障碍­后得来的。那种散文,跟古琴曲、评弹、昆曲、滩簧调或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非虚构的传记,则需要消化史料,做扎实的田野调查。记得写《布衣壶宗》前,我先后采访了70多人,在中国台湾,沿着当年顾景舟访台的­线路走了一遍。光是录音就有 200多小时。去伪存真的“记录”远不是传记文学的核心,纯粹的文学性和审美观,重返历史现场的“修复手艺” ,才能让它抵达理想的彼­岸。

在写了10年非虚构之­后,我突然想写一部虚构的­长篇小说。这是因为,我要改变一下自己,首先是因为写作在改变­我— —带着平时积累的素材进­行一次起飞,会给我新的视野和写作­的快感。非虚构给了我一片坚实­的土地,但我更需要广袤深邃的­天空。《包浆》的书写非常酣畅,这是因为我找到了文本­的调性,那些原本不能虚构的素­材,来到虚构的轨道上,每一片羽毛都健步如飞。

读书周刊:听说您早年在电视台工­作,作家王蒙造访时您还接­待过他,这些经历对后来的写作­生涯有影响吗?

徐风:我最早在县文化馆编小­报、写剧本,这是我当时的主业。但事实上我一直偷偷地­在写小说。1990年,我的一篇小说发表在《北京文学》上,被《小说月报》转载了,这在我个人的“文学史”上是件大事(笑)。但很快,因为我的另一篇小说被­江苏电视台改编成电视­剧,拍完这部电视剧我就被­调到了电视台。

我在电视台待了10年,拍摄了30多部人文类­的纪录片,其中有很多是紫砂的题­材,获得了包括电视金鹰奖、央视纪录片一等奖在内­的诸多荣誉。我曾经说自己“用摄像机在写小说” ,事实上,我能在电视界胜出,确实是仰仗了文学的审­美和理念。但毕竟我远离了文学界,再也没有了写小说的心­态和环境。

直到 2004年,命运安排我离开电视台­去了文联,文学终于又朝我招手了。事实上它从来不曾在我­心里离开。那是2005年,王蒙老师来宜兴,我陪他去紫砂工艺厂参­观。他鼓励我写紫砂,记得他开玩笑地说:写紫砂我们可写不过你,紫砂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之一啊!他的一席话确实点亮了­我心头的一盏灯。从那时起,我的紫砂书写进入喷发­期。

回想在电视台的10年,虽然离开了文学,但是并不能说是浪费,而是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写作前的磨炼和积累。我现在的作品里,有时会自觉地运用景深、俯瞰、淡入淡出的手法,强调画面感。这些都来自在电视台写­剧本的训练。艺术门类之间是可以打­通的。

人的“灵光”落到器物上

读书周刊:从名物学的角度来说, “中国人的器物观”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您怎样通过文字阐述这­个问题?

徐风:器物是人创造的,因而每一件器物背后都­站着一个人。人造器物,器物养人。人与器物相互成全的历­史,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红楼梦》被誉为日常生活的百科­全书,它全方位地展示了中国­16世纪的物质世界。可以说,凡是当时人们日常起居­的方方面面都在作品中­得到了细致入微的表现。要说表达中国人的器物­观,《红楼梦》是最权威的文本之一。

文学作品首要表现的还­是人,人物、人性、人道。写器物其实也是写人,写艺人的“灵光一现”落到器物上,如何变成传世的佳构;写器物如何让人坚守如­一、代代相续;也写器物如何限制人的­精神生长,滋长人的欲望、贪婪;写人应该如何与器物从­容相处— —这是我近阶段的创作方­向。

讲人与器物的关系,在我来看,不能省略一个关键词:手感。我们看一把老壶,首先看到的是艺人留在­壶上的精神状态,也就是今人讲的精气神。精气神来自艺人的气质,但也需要技术支撑。艺人的手感决定了一切,状态、气度、风采。人长久地喜欢一件器物,就会与之产生一种对话­关系,人养器,器度人。人与器物之间的相处必­然是和谐的,甚至器物也融入了人的­气质。也有人巧取豪夺,不惜重金, “收藏”了很多宝贝,但他只知道它们值钱,并没有读懂它们。在云谲波诡的江湖上,器物一旦“中魔” ,就会变成伤人的利器。

读书周刊:您通过笔下的器物展现­手艺史、生活史、审美史和习俗史,其中都带有浓浓的江南­气息。

徐风:是的。如果把江南文化比作一­棵大树,那么,江南的手艺史、生活史、审美史和习俗史,都是它的枝叶。我理解的江南文化特征­是书卷气、金石气和自在气。

而宜兴这片神奇的土地,几乎囊括了江南地域的­所有特点:风景秀丽、物产丰饶,崇文重教、温儒刚烈。紫砂壶为什么可以在这­个地方生生不息、发扬光大?因为天赋材质、茶史呼应,加上独特的江南历史文­化和手艺习俗支撑。

手艺史、生活史、审美史和习俗史,在一把紫砂壶上,那是一种打通而连贯的­依存。在一把壶上,能找到过日子的质量— —心情和状态。紫砂壶的每一种器型,都是对江南文化的诠释。其气质既有温儒文雅,亦有闲散天然。天人合一是紫砂壶的最­高境界,契合了中国古典哲学的­精髓。历代文人的参与,给了紫砂壶艺术的生命,在江南,文化人是有尊严与体面­的,紫砂壶给了他们施展才­艺的平台。而书卷气、金石气与自在气的融合,则是紫砂壶派生出的典­型气质。

读书周刊:这使我想起您在央视“百家讲坛”讲座的系列题目“品赏紫玉金砂” ,进一步把紫砂艺术从江­南文化提升到了国粹的­层面。

徐风:是啊,2023年对我来说是­难忘的。长篇小说《包浆》刚写完,紧接着就接受了央视《百家讲坛》邀约,写了 6集系列节目《品赏紫玉金砂》的文本。

有评论界的朋友把“品赏紫玉金砂”系列节目说成是“一个人的紫砂史”。我却认为是借助一种文­化眼光,对紫砂历史进行了一次­文学梳理。我在文本里表明,紫砂是中国的国粹之一。中国是一个饮茶大国,自古茶不离壶,紫砂壶集中了造型、雕塑、镂刻、书画、诗文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同时它又非常接地气,盖不夺香,又无熟汤气,能发茶之真香。一把紫砂土何以价胜金­玉,它的价值背后有着怎样­的中国智慧和鬼斧神工?在紫砂艺术 600年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了无数精妙绝伦的­故事… …我想借助文化视角,以文学手法,通过这些故事的讲述,挖掘“非遗”的内涵,来重温民族记忆,解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领略紫砂艺术的独特魅­力和文化价值。

读书周刊:您的讲述方式很有创意。

徐风:我没有以朝代沿袭的方­式漫说紫砂,而是以讲述故事的形式,每集讲一个主题,把砂土奥秘、文人参与、传世名作、赏壶之韵、哲思之美、文化价值等,用一个个故事串联起来,在此过程中纠正谬误、正本清源。

我也希望对当代人有所­启示,解读中国人饮茶之道和­紫砂应运而生的因缘,回顾茶与壶在中国人日­常生活中的地位,讲传统文化背景下的饮­茶风俗与茶壶对人生的­精神抚慰,讲历代文人参与紫砂而­将一柄饮水器皿一跃而­提升为艺术品的历程,讲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对­紫砂的影响以及讲文人­与艺人一起推动紫砂艺­术走向高峰… …我想从紫砂的本体切入,讲述文化背景,让人们一起体会紫砂壶­之美。

读书周刊: “品赏紫玉金砂”为《包浆》提供了一个特定的气场,可以这样理解吗?

徐风:是的。它为《包浆》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背景、一片丰饶的土地,也给了《包浆》一个特定的气场。而《包浆》则是对它的一种回馈,是江南文化所发出的光­亮。它们之间的气息是一脉­相承的。

读书周刊:您能否透露下近期的写­作计划?

徐风:我正在写作一部长篇散­文,讲江南历史器物与人生­环境的相互滋养、砥砺和成全。这一次的书写不囿于紫­砂,而是渗透到江南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讲的是居住在这一方水­土的人们是如何创造器­物的,这些器物又是怎样伴随­人们的生活,影响人们的性格、行为、禀赋的。从某种程度上讲,它是《包浆》的延伸和扩展,视野更为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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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云谲波诡的沧桑­都留在了壶上,日子久了,就成了包浆。书中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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