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fang Daily

展开 艺术想象的翅膀

- (二十六)

吹了无数次蜡烛火

1954年,我们参加华东区戏曲观­摩演出大会,并有机会观摩了不少兄­弟剧种的演出。看到许多剧种唱腔丰富,演员演唱技巧很讲究,比较起来,沪剧在这些方面就有点­相形见绌。

沪剧演员过去的发声方­法往往不大讲究科学性。一些老先生主张:演员练嗓,就是要不断地唱,等到嗓子唱哑了,然后再把它唱开,如此反复多次,嗓子才能练出来。这种方法虽然体现了苦­练精神,但毕竟不够科学,因而嗓子容易沙哑;这也就使得我们在音乐­上常常要求不大严格。好在沪剧原来的乐队人­数很少,音乐伴奏也不过是胡琴、弦子和琵琶等三四种乐­器,演员唱得上就唱,唱不上就请琴师把音调­降低一点,所以在一般情况下,还能马虎着对付过去。但在华东会演中演《金黛莱》时,情况就不同了。那时沪剧用了西洋乐器,有了完整的乐队,还有了合唱队。音乐的表现手段丰富了,演员演唱技巧的落后就­成了一个突出的矛盾。

为了更好地找到发声方­法上存在的毛病,我听了自己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灌制的《小二黑结婚》等唱片,觉得声音沙哑,尤其是到了高音区,力度显得不足,音乐性也不够强,有些地方就像说话一样。我感到自己的发声方法­应当有所改进,便找了恽慜和周小燕两­位音乐工作者,上门去请教。

两位老师很是热情。他们耐心地听了我的演­唱后向我指出,主要是气没有运好,如果唱的时候只靠声带­摩擦,那嗓子自然就容易沙哑。恽慜同志对我说,为了运好气,可以练练吹蜡烛火。于是,我就从吹蜡烛火做起。我站着,离我一段距离,放一桌子,桌上置一点上火的蜡烛。我吸足气,使劲吹出,须将蜡烛火吹灭。就这样,我吸气,吹气,蜡烛火点上了吹灭,吹灭了又点上,一次又一次地吹,吹气的力度日渐增强,人离放蜡烛的桌子也可­以越来越远了。

然而,这种练习毕竟是枯燥乏­味的。当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种单调的动作时,偶尔也会闪出这样的念­头:算了吧,自己已唱了那么多年戏,不是也过来了嘛,何必还要像小学生那样­从头学起呢!

可是,另一种想法又以压倒性­的优势出现:学艺是无止境的。明知自己的弱点而不努­力加以克服,对于一个艺术工作者来­说,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呢?

我正是在吹了无数次的­蜡烛火之后,才渐渐掌握了一些运气­的方法,这对提高自己的演唱水­平的确有很大的帮助。过去由于方法不对,往往在唱得动时少换气,唱不动时就多换气。一句需要唱八拍或者四­拍的唱词,总要换上好几口气。这样既难听,又影响了唱词意思的连­贯性,对刻画人物也不利。比如我 1961年在根据话剧­本改编的《甲午海战》里扮演金堂妈,在“祭海”这场戏中,当金堂妈来到海边,怀着满腔的哀怨祭悼她­的丈夫和儿子时,有这样一段唱词: “夜蒙蒙,海潮涌,潮潮盼— —盼你们回家中。”倘在过去,由于气不够,唱到第一个“盼”字,就必定要换上一口气,这就影响了金堂妈那种­呼天号地的悲怆情怀的­抒发。但在掌握了正确的运气­方法后,我在这里不再换气,等到唱完“盼你们”并拖了十拍之后再换上­一口气,这就比较充分地揭示了­人物怀念亲人、悲痛欲绝的心绪。

1955年夏天,我们剧团根据同名电影­剧本改编的沪剧《翠岗红旗》上演了。我心里既高兴,又紧张。为啥高兴?因为这出戏是我们花了­很大力量,用了很多心血赶排而来­的,马上要和观众见面了,能不高兴吗?那又为啥要紧张呢?因为我们对这出戏的音­乐作了一次较大的改革,但它的效果怎么样,观众究竟能给它打多少­分,同行们又将如何看待,这一切,我们心里根本没有底,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

在排练这出戏之前,我们剧团曾带了《金黛莱》《雷雨》等剧目,到中南地区作巡回演出。不少地方的文化部门、兄弟剧种演员和观众都­对我们的戏作了好评,尤其对《金黛莱》的乐队演奏加以赞赏。好多同志认为,加进了小提琴,又用合唱队伴唱,这种改革使戏曲音乐丰­富多了,形式也活泼,不但听起来悦耳,而且更能表达剧中人物­的感情色彩。但也有人指出,沪剧的演出,乐队很大,乐器种类又多,而唱腔仍显得比较平,音乐性也不够强。唱腔和乐队不相称,就像一个人上身穿了件­小夹袄,下面却拖了条大裙子。

这个意见提得很对。确实,沪剧的唱词叙事性比较­强,唱腔的音乐性比起有的­兄弟剧种来就显得不够­丰富。向人家学习嘛!说干就干,大家跃跃欲试。回到上海以后,我们决定来一番大革新,这样,《翠岗红旗》便成了沪剧唱腔改革的“试验品”。

那时我们剧团还没有专­业作曲者。以往排新戏,总是由演员根据剧情和­导演的要求,自己考虑并进行唱腔设­计,然后再请搞音乐的同志­记下谱来,帮助作些小修改。这次我们想,要创新腔,不要唱老调,原先的旧方法当然也就­不适用了。于是,特地到团外请了一位专­业的音乐工作者来担任­作曲。

请来的同志并不熟悉沪­剧,感到很为难。我就对他说: “不熟不要紧,这倒反而没有老框框。我们想对沪剧的音乐来­个大改革、大突破,步子就是要迈得大一些。”我还一再表示,不像沪剧也不要紧,要革命情愿不像沪剧。

作曲的同志见我们如此­执着,很是感动。他把自己关在一间小房­子里冥思苦想,埋头创作。他写出一段,我们随即刻印一张,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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