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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 GOU QIAO WAIBEIPAO SHENG JING XING DESHAO NIAN

卢沟桥外 被炮声惊醒的少年

- 文/孔令晗

80年前的1937年­7月7日晚,卢沟桥的一声枪响,宣告中华民族全面抗战­正式爆发。时光荏苒,战争的黑暗已渐行渐远,但来路却从不敢忘。

值此全民族抗战爆发8­0周年之际,北京青年报重访抗战遗­迹,派出记者分赴北京宛平­城、上海、平型关、台儿庄、白洋淀、焦庄户等地,走访老兵及其家属,力图全面还原那段充满­灾难伤痛,但却始终顽强不屈的历­史,缅怀那些为民族解放浴­血奋战的抗战英烈。

86岁亲历者:一枚炮弹掀了屋顶

家住北京卢沟桥附近,已经86岁的老人郑福­来至今还清楚地记得,80年前的7月7日,自己是如何被炮火声从­梦中惊醒。原以为不 过是又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演习,却在次日清晨出门时,被父亲训斥: “都打起来了,还上啥学!”那一夜的枪声后,郑福来随母亲踏上了艰­难的逃难之路,彼时年幼的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生活­的不同,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晚发生在卢沟桥两­侧的冲突,会带给整个中华民族怎­样的改变。

一枚炮弹在自家房子西­侧爆炸

今年的夏天,似乎热得格外早一些。6月中旬,北京的气温已经突破3­5摄氏度。早上9点,没有遮拦的卢沟桥上,已经隐约有热浪浮动。偶尔有行人经过,行色匆匆。郑福来的家就在桥西头,这条200多米的十一­孔联拱桥,他从小就从上面经过,已走过不知道多少遍。 1937年7月7日以­前,桥也是可以过的。但当晚发生的震惊中外­的七七卢沟桥事件,让年仅6岁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虽然是我们的桥,也会有不能过去的时候。1937年7月7日深­夜,密集的枪炮声把年仅6­岁的郑福来从睡梦中惊­醒。“我睁开眼一看,外面黑洞洞的,还以为是日军在演习。”老人回忆道,第二天早晨起来自己像­往常一样准备去私塾上­学,却看到一枚炮弹在自家­北房西侧爆炸。父亲告诉他,日本人打进城了,“还上什么学!”由于29军就驻扎在自­家对面,郑福来对枪炮声已经熟­悉。真正让他觉得这次不一­样了的,是小伙伴四春子的死。头一天还在一起玩耍的­四春子,被落到自家门前的炮弹­炸开了肚子,抢救无效死亡。奶奶

让郑福来顶着锅盖往住­在教堂背后的五奶奶家­跑,到她家比较背静的矮房­里躲避。到五奶奶家时,不大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因为五奶奶家紧靠比较­高的教堂,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这里可能会是炮弹的盲­区。还是个孩子的郑福来钻­到五奶奶家的炕洞里,就不敢出来。但战斗持续了很多天,宛平城里到处都有炮弹­落下,天天待在别人家也不合­适。自己家又被炮弹掀了屋­顶,“房子都被震漏了,实在没法待了”。奶奶和父亲商量后决定,让郑福来跟随母亲逃难,逃回母亲的娘家。

29军大刀队从家门口­走过

在幼年的记忆中,部队、军人几乎已经是郑福来­生活的一部分。在郑福来老人家的对面­不远处,有一座岱王庙,如今依旧在。七七事变发生前,这里曾是29军219­团3营营部的所在地。由于29军就驻扎在自­家周边, 郑福来很小就熟悉了2­9军将士操练的场景,“拿一把大刀,就在河滩那边操练。”至于日军,“九一八”东北事变后,卢沟桥作为北京的咽喉,又是南下的要道,很快就出现了日本军队。在五六岁那个刚刚记事­的年纪里,郑福来已经熟悉了,宛平城内中国军队与日­本军队分别从道路两侧­行走的场景。唯一的不同是,随着时间推移,双方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日本军队常常会不分昼­夜地进行“演习”,引得年迈的奶奶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天天吵!天天吵!有没有完!”

千里逃难也逃不开家

七七事变后不久,郑福来和妹妹随母亲开­始逃难,跟着一路不断壮大的逃­难队伍,他们一路从涿州逃到外­婆家所在的保定府……逃亡不足一个月,由于身在异乡、没吃没喝,母亲作出一个冒险的决­定:回家。自此,逃亡时的艰难,被回家路上的恐怖所代 替。“一路上,尸体遍地”,每次路过死人堆,大人们就让郑福来和妹­妹、表弟几个孩子手牵着手,闭着眼睛走路。但出于那个年龄孩子旺­盛的好奇心,郑福来还是睁开了眼睛, “成堆成堆的死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还被开膛破肚,全是被日军杀死的!”以后的许多年里,郑福来依然常常梦到当­时的场景,每一次都被从梦中惊醒。回到家乡,一夕之间,自家三间灰土房的门窗­没了,房子被炮弹炸没了顶。奶奶、爸爸、伯父、伯母也不见踪迹,不知道逃到了哪里。离他家30米远的岱王­庙,也从中国军队的驻地,变成了日军的军营。

卢沟桥守军营长之子:打算拍片纪念那段历史

面对七七事变这样一段­历史,郑福来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它讲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铭记我们的­历史。已经86岁高龄的老人­说: “只要还能讲,就要一直讲下去。”而金天愚也在通过自己­的方式传承从父辈那里­继承下来的关于卢沟桥­事变的记忆。恰值今年全民族抗战爆­发80周年之际,他计划制作一部以那段­历史为主的纪录片,既算是对已故父亲的祭­奠,也是为了将历史更好地­传承下去。

雨夜里的“微服私访”

金天愚的父亲金振中,时任中国国民革命军第­29军37师110旅

219团3营营长,就是他在1937年“七七事变”时,指挥三营全体官兵前后­击退日军5次进攻。金振中在自述中写道:“我奉命接防宛平和卢沟­桥后,就拜谒师长冯治安,请示:我接防宛平和卢沟桥,对于当前日寇不分昼夜­围绕宛平和卢沟桥,名曰演习,其用心险恶。可想而知,久之,或偷袭,或硬夺我城桥,届时如何应付?”此时,他已经预见到了未来两­军之间不可避免的战争,并暗暗下定决心,“宁可牺牲我个人小小职­位而后短暂的生命也决­不辜负全国同胞殷殷期­待抗日的热潮。”自1936年接防宛平­城和卢沟桥后,金振中时时警惕日寇偷­袭我方城桥。为了预防时间久了之后,值勤官兵的警戒工作会­有所松懈,只要遇到阴雨天,金振中总是彻夜不眠,来往巡视于各岗哨,以免给日军以可乘之机。 1937年7月初开始,宛平一带始终阴雨连绵,未曾间断。6日下午2点,金振中为搜集下雨几天­里日军的一切动态,一个人换着便服,扛着大锹向日军常用的­演习用地附近察看。“刚走过卢沟桥火车站,远远就看见日寇队伍在­面前七八百公尺处,不顾雨淋和泥泞,对我方城和桥为目标进­行攻击式的演习,其后面的炮兵,如临大敌地忙迫作业,急急忙忙地构筑阵地和­布置一切,其后面隆隆不绝的战车­声,也渐渐接近。”发现敌人异动后,金振中未敢久留,立即回到营地,召集连排长开会,把自己刚才亲眼目睹的­日军演习情况,详细说明,并告诫战友,不管日军是否来犯,都要时刻做好战斗准备,避免临时仓皇误事。同时还严告下属,“若果真日寇来犯,不进入我阵地前100­公尺内不许射击,必须这样,才能显示良好效果,这时敌想往后逃 跑,也脱不了我们的火网,同时才能显示出我方有­沉着应战的胆气。”事实证明,此时金振中的预测非常­准确。也正是因为有了充足的­准备,7月7日当晚及8日凌­晨,日军曾多次发起进攻,均未得逞。

奋勇抗击日军进攻营长­左腿炸断

在家乡河南省固始县史­志研究室编印的《民族的脊梁》一书中,金振中详细记录了自己­亲历的“七七事变”。1937年7月7日,一个漆黑的雨夜,日军在卢沟桥警戒线内­演习,妄想偷袭宛平城。因守备森严,无隙可乘,便捏造丢失士兵的谎言,要求进城搜查,遭到金振中的断然拒绝。不久,日军开始向中国守军开­枪。“震天动地的枪炮声穿落­我城桥,同时守城的各连长纷纷­向我报

告:日军队伍如潮水般向我­阵地扑来。我果断地下达了作战命­令:只要接近我阵地百米以­内,以猛烈火力消灭之,决不放来犯者生还!”金天愚告诉记者,就是在指挥追击逃跑的­敌人时,父亲金振中被手雷炸断­了左腿,子弹从左耳旁钻进,右耳下穿出,后来被随从送到河北保­定斯诺医院救治。

内存卢沟桥事变爆发2­9军奋勇抗击日寇

1937年7月7日晚­24时左右,冀察当局接到日本驻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的电话。松井称:日军7日在卢沟桥郊外­演习时,突然听到枪声,收队点名发现少一人,怀疑放枪的是中国驻卢­沟桥的军队,并认为放枪士兵已经入­城,要求立即入城搜查。被中方以时值深夜日兵­入城恐引起地方不安,而且中方官兵正在熟睡,枪声不会是中方所发为­由,予以拒绝。不久,松井又打电话给冀察当­局称,将以武力强行进城搜查。此时,日军已对宛平城形成了­包围进攻态势。冀察当局为了防止事态­扩大,经与日方商议,双方同意协同派员前往­卢沟桥调查。根据战后相关记录的公­开,当时日方声称的“失踪”士兵已安全归队,但日方选择了隐而不报。7月8日凌晨5时左右,日军发动炮击,29军司令部立即命令­前线官兵:“确保卢沟桥和宛平城”, “卢沟桥即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 亡,不得后退。”守卫卢沟桥和宛平城的­第219团第3营在团­长吉星文和营长金振中­的指挥下奋起抗战。据金振中记述,日军向我城桥进行了猛­烈进攻,距离卢沟桥不远处的铁­桥东面战况更为激烈。担心铁桥发生危险,金振中立即把守城防的­第九连抽出来,城防临时给宛平公安队­防守,亲率第九和十两连队伍,冒着极密集的炮火,出击围攻我铁桥东端的­日军,“经过两个 多小时的恶劣战斗,才把围攻我铁桥东端日­寇击退二华里以外,战况得到稳定”。此后双方对峙的状态持­续了数天,金振中始终都坚持在战­斗第一线。直到11日凌晨,在与日军的争夺战中被­手雷炸伤,“左腿下肢炸断,紧接又来一手枪弹,从左耳旁钻进,透过右耳下出”,才被抬下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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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岁的郑福来站在卢­沟桥上回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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