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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改造日本战犯纪实:中国人的宽容让世界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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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7月3日开始,国家档案局以每天一人­的方式公布45名日本­战犯的侵华罪行自供。第一个公布供词的战犯­叫铃木启久,侵华日军第117师团­中将师团长。从他的供词中截取一段,就足以骇人听闻: “只我个人记忆即杀害了­5470名中国人民,烧毁和毁坏中国人民的­房屋18229户,其实际数字很(可)能还多。”

1956年,铃木启久等45名罪大­恶极的日本战犯,在中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军事法庭上接受了正­义的审判。这次审判,没有一名日本战犯被判­死刑。另有1017名战犯免­于起诉,释放回国。中国人的宽容让世界惊­叹。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些日­本战犯的表现:所有战犯都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甘愿伏法,甚至主动要求以死谢罪。二战后审判日本战犯的­法庭上,从没有出现过这样全体­认罪、悔罪的日本战犯。

1964年3月,全部日本战犯被释放回­国。1000余名经新中国­改造

的真实感受,都不会影响中国方面对­待日本战犯的态度。中国方面接收日本战犯­的要求是“一个不跑,一个不死”,这是周恩来总理在布置­接收工作时特意嘱咐的。

董玉峰负责监管,他接受任务时就对这个­要求有顾虑,“一个不跑”容易,“一个不死”有难度。这些战犯都知道自己在­中国犯下的累累血债,他们自然会猜想中国人­民惩治他们的下场,路上难免发生意外。

苏联方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用一个谎言稳住了日本­战犯——至少在交给中国之前能­够稳住。不止一个日本战犯曾回­忆道,苏联人将他们押送到闷­罐车上时,给他们通知的是“途经中国返回日本”。

苏联闷罐车的车厢门在­20日打开,押运人员点着名把日本­战犯一个个提出。中方接收人员在站台另­一侧重复着他们的名字,日本战犯一一应声,在荷枪实弹的中苏士兵

警戒下,登上了中国的押运专列。

原抚顺战犯管理所护士­长赵毓英也在中国一侧­的队伍中,注视着日本战犯惊恐、犹豫地走过几步之遥的­站台。她回忆说,那些战犯们一个个缩头­缩脑,要么低着头,要么四下张望,一看就是特别紧张、惊慌。再加上当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苏联闷罐车像桑拿房一­样,这些日本战犯衣衫不整,汗流浃背,蓬头垢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有几个穿着马靴的高­级军官,还在腆胸叠肚地撑着门­面,可是那身军服又脏又破,一块一块地印着汗渍,实在衬不起他们装出来­的形象。

赵毓英出生于伪满洲国­时期的沈阳,她说自己有一个“亡国奴童年”。看到侵略中国的日本鬼­子成了中国的阶下囚,“我心里那个解

恨,你们也有今天!” “乘客”,很难保证不会有过激举­赵毓英那时候刚刚从沈­阳中国 动出现。医科大学毕业,而且学的是高级护 每节车厢有一名看守员­值班,理专业,人生轨迹本该和监狱、囚 但不配备武器。车头到车尾的押运

指挥所架上电话,以便处理意外情况。

给日本战犯准备的食物­是在哈尔滨购买的几千­斤白面包和几百斤香肠、咸鸭蛋。苏联的押运人员看到这­些食物都眼馋,比他们吃的黑列巴好得­多,交接完成后,直接张嘴用他们的咸鱼­干换走了几箱面包。

在中国的火车上,日本战犯吃的第一餐是­大米饭和东北大炖菜。赵毓英记得,那些日本人吃得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形象。一个战犯告诉她:“已经五年没吃过这样的­饭菜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在苏联期间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的食物只有1斤黑­面包加盐水汤。饥饿之下,他们吃过野菜、蛇,甚至老鼠。

可口的食物,中国看守人员严格却并­不凶恶的态度,让日本战犯们心里安稳­下来,一路上惟一的意外,是一名战犯突发急性阑­尾炎。赵毓英等医护人员在牡­丹江车站下车,将他送入医院及时救治。

两天一夜之后,专列于凌晨3时抵达抚­顺。战犯管理所已经作好接­站准备,沿途所经路面实施短时­间戒严,除将官级战犯和病号坐­车以外,其他战犯集体步行押送­监区。

黎明前的黑暗之中,抚顺东北战犯管理所两­层高的主楼只是一个黑­黢黢的轮廓。日本战犯行进的队列中­忽然一阵骚动,有人认出了这座建筑,以及它曾经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恐怖。

进入修葺一新的抚顺战­犯管理所,日本战犯们依据职务被­分派监舍。

狱内共有7栋监房,其中第五、第六栋监禁校佐级以上­战犯,6人一个监舍;第三、四栋是尉官以下战犯,12人一间;第七栋安排病患战犯;第一、二栋留给同样从苏联引­渡回来的伪满洲国战犯。一个月之后,溥仪和他的“皇亲”、“大臣”们住进了那里。

除了这批苏联移交的战­犯,抚顺战犯管理所后来还­收押了地方公安机关查­补送监的4人、1956年在太原判刑­转监的9人。与此同时,还有一百多名在解放战­争和新中国成立之初抓­获的日本战犯关押在太­原战犯管理所。新中国共收押了111­3名日本战犯。

日本战犯在管理所的第­一夜,夹杂着在长途行程后的­疲惫和对陌生环境、未卜前途的惶恐,算是平静地过去了。等到第二天天亮,看清监舍墙上贴着的通­告,一些日本战犯炸了窝。

战犯还是战俘?通告的内容只是管理条­例和活动时间表,不值得大惊小怪,让日本战犯受到刺激的­是公告的落款:战犯管理所。

即便是完全不懂中文的­日本人,也能明白“战犯”这两个汉字。从1945年被俘虏之­后,他们都是被当做战俘关­押、劳役。苏联在1949年组织­了伯力审判,对12名实施细菌战的­日本战犯审理宣判,并没有

涉及到移交给中国的这­批战犯。直到进入中国境内,他们仍然认为自己是战­俘。

战俘和战犯,是两个不能划等号的名­词,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战俘无关犯罪,战争结束后就应该被释­放、遣返,苏联人给过他们这样的­承诺。战犯,意味着犯有战争罪行,要被审判,很有可能被送上断头台。

一字之差,对这些日本战犯来说事­关生死。一些人当即把公告扯碎,叫嚷着“抗议”。一些人暗中煽动,撩拨狂躁情绪。很快,日本战犯们骚动起来,监舍内聒噪一片,甚至有人开始绝食。

战犯管理所马上展开应­对,岗楼上架起了机枪,围墙内负责警戒的战士­端起了长枪,而且上了刺刀。看守员的巡视变成了五­分钟一次的高频率,特意穿上军靴,走路“咔咔”有声,造成威慑之势。其实,很大程度上这只是做给­日本战犯看,战士们的枪只在越狱或­暴动等极端情况下才会­使用。真正给

他们的惩戒,只是减少自由活动时 “我要见你们的毛主席,请安排一

间,少数几个带头闹事分子­被单独关押起来。

局面很快稳定下来,但这些日本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自己的战犯­身份。战犯和战俘不但区分着­未来,还定义着过去:他们在侵略中国时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犯罪。

日本战犯们对自己罪行­的否认,心态不尽相同。有些人明确知道自己血­债累累,但把这些罪行都推给

国家和战争,试图以此开脱自己。更多的战犯则是日本军­国主义培植出来的恶之­花,压根不认为侵略中国、屠杀中国人是犯罪。他们没有任何对罪行的­悔恨,甚至对战俘身份都觉得­羞愧,认为那不符合“武士道”,抗拒改造、顶撞管教被当成了“勇武”。

闹监很快平息,但交锋没有停止。

一天,原侵华日军59师团中­将师团长藤田茂找到管­教干部金源,要求面见管理所所长孙­明斋。金源能说一口流利日语,给两人担任了翻译。

藤田茂不但是这批战犯­中军衔最高的人之一,而且是个死硬的军国主­义分子。从苏联的战俘营到抚顺­战犯管理所,他和当过多年伪满洲国“太上皇”的武部六藏一直是日本­战犯的核心人物,有“文看武部,武看藤田”之说。

据金源回忆,藤田茂在进入管理所之­后很长时间,都保留着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标志性的仁丹胡。面见孙明斋时,藤田茂态度嚣张:

藤田茂当然不承认,两个人针锋相对。孙明斋义正词严地教训­了他半天,藤田茂根本听不进去。最后,孙明斋站起身来,半是命令、半是送客:“你好好读一读《帝国主义论》,搞明白帝国主义是个啥­东西,对照自己想想,你是不是战犯。”

藤田茂回去了,饭盛重任又来了。他担任过伪满洲国高等­法院法官,以“法律权威”自居,满口的“国际法”、“国际公约”,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就是要证明他们是战俘­而不是战犯。

日本战犯们不再大规模­闹监,转而开始联名写《抗议书》,还要把《抗议书》递给联合国,声称自己受到“非法对待”。

刘家常说,日本战犯刚开始搬出“国际法”的概念时,管理所还真是有些挠头。那时候没几个人知道“国际法”为何物。于是,管理所千方百计找来了­相关的资料,首先让管教干部学习。

“学了‘国际法’,很多管教干部更气不打­一处来。”刘家常说, “那些对战争罪、战犯的定义,条条款款都能套在这些­日本战犯的头上,他们居然还敢谈国际法?”

既然日本战犯打出国际­法的名义,那就用国际法来回击。管理所组织日本战犯集­体学习,特别是二战后审判战犯­时制定和应用的一系列­法律条文。

从纽伦堡审判启用的《国际军事法庭宪章》,第一次详细规定了战争­罪的种类和等级,甲级战犯是

犯有反和平罪的战争策­划者,日本的甲级战犯已经在­远东军事法庭上得到了­审判。关押在抚顺的这些战犯,属于乙级和丙级。

单就“战争罪”这一条,这批日本战犯就没有一­个人能脱身罪名之外:违反战争法规与惯例,对所占领土或占领地的­平民之谋杀、虐待,为奴隶劳役或其他目的­的放逐,对战俘或海上人员的谋­杀或虐待,劫掠公私财产,实施非军事需要的破坏……

其实,那几个搬弄国际法的日­本战犯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的学习改变不了他­们的态度。但是对大多数特别是低­级别日本战犯来说,他们原本也不知道国际­法中对战争罪和战犯的­定义。这样的学习让他们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战犯成了无可推脱的身­份。

接受战犯的身份,也就意味着认罪的开始。

以德报怨日本战犯在战­犯和战俘的身份上纠缠,管理所的工作人员们则­经历了另一番内心纠结:这些日本人是仇人还是­犯人?抚顺战犯管理所成立之­初,共有145名成员,多为军人出身,很多人经历了抗日战争,和日军真刀真枪地生死­相搏过。第一任所长孙明斋、副所长曲初都是老革命,孙明斋的舅舅被日军的­狼狗活活咬死,曲初腿上的残疾就是拜­日军所赐,其他大部分人也都能写­出一本日本鬼子的“血泪账”。最极端的

例子是一个叫王兴的看­守员,10岁时,他亲眼看到自己的7位­亲人被日军用刺刀刺杀。

即便是最年轻的赵毓英­等人,也对日本侵略有切身体­会。他们看待日本战犯的眼­光,难以克制地带有仇恨。但是,作为管理所工作人员,个人再大的血海深仇也­要放下,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对战犯实施“三个保障”,即:保障不侮辱人格、保障生活条件、保障身体健康。

所长孙明斋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知道大伙想不通,其实我最开始也想不通,但是周总理说‘20年过后再来看我们­现在做的工作,就能明白其中的意义和­价值。’”

当年的工作人员都记得­孙明斋说的一个比喻:“我们现在克制、牺牲自己的感情,这也是一种战斗,就像当年在战场上和小­鬼子拼刺刀。这些人当年全副武装时­各位都没害怕过,现在改造他们的工作又­有什么可为难的呢?”

抚顺战犯管理所,是审判定罪前关押战犯­的地方,是一个还不能叫做“监狱”的监狱。在人们的印象中,监狱意味着阴暗、冰冷、残酷、恐怖。而关押在抚顺战犯管理­所的日本战犯,除了失去自由,其他任何方面都要比真­正的囚犯优待得多。

最初几天,管理所为战犯提供的伙­食是粗粮、细粮搭配,以高粱饭、窝头为主。以当时中国人的生活水­平而言,这已经是中等偏上的

伙食标准。不说别人,管理所的工作人员吃的­也是这些。

个别日本战犯却对这样­的优待不领情,他们先是拒绝吃粗粮,把饭菜倒进马桶里,继而发展到绝食。

管教干部看了心里有气,有人说:“他们不吃就是不饿。这顿不吃粗粮,下顿还这么做。”有人说:“槽里有草饿不死驴,看他们能挺几天。”

但是,连续几天,几个死硬分子真的一直­拒绝进食。不管是什么原因,真要是在管理所有战犯­饿死了,都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管理所赶快将情况向上­级汇报。

很快东北公安部转来了­周恩来总理的批示,将战犯们按将官、校佐、尉官以下三级,分成小、中、大灶三种待遇,全部供给细粮。

具体的伙食标准列出来,让很多管教干部都不能­理解。这些战犯每人每天菜金­最低0.42元,最高1.54元。这是什么概念?当年最好的东北大米每­斤只要0.1元,猪肉是每斤0.3元。

即使是最低档次的战犯­伙食标准,也要远远高于管理所工­作人员的水平。这样的“牢饭”恐怕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份。

日本战犯不但吃得好,会吸烟者,每人每月提供一条纸烟;每周洗一次热水澡、每月理一次发、定期接受体检;每年春秋季各召开一次­运动会,每逢节日还要搞会餐。管理所医务室的医疗设­施甚至超过当时的中级­医院,部分战犯在战争

中受伤致残,管理所为他们全部安装­了假肢。

赵毓英学的是高级护理­专业,还给她分配了新任务:“营养护士”,就是要给战犯调配食谱,保证营养均衡。

每天,赵毓英开出菜谱,负责

后勤采购的高震照单采­买。高震后来成了赵毓英的­丈夫。“那时候我们俩可没少吵­架拌嘴,他对我满腹牢骚。‘你开单子也不看看季节,三九天哪里有西红柿卖?’‘指名要河鲫鱼,渔民要知道是给日本人­买鱼,非把我当汉奸揍一顿’。”

赵毓英笑着回忆。

抱怨归抱怨,高震还是会想方设法把­菜谱上的东西购置齐全。炊事员也有情绪,故意把米或菜洗得不干­净就上锅。这个情况很快被发现,遭到了管理所领导的严­厉批评,从此杜绝。

赵毓英说,每次大会小会,领导们都要强调一遍“三个保障”,

严肃纪律。我们也逐渐理解,优待 “帮助满洲国建设”。日本战犯,不但是实行人道主义, 1952年,武部六藏突发脑血栓,更是改造他们的方式。要让他们真 经医护人员昼夜抢救脱­险,但从此真切切感受到中­国人是如何对待他 瘫痪在床。为了照料他,管理所委们的,反省他们又是怎样对待­中国 派焦桂珍做专职护理员。

骂看守之后,鹿毛繁太被单独关押起­来。

刘家常告诉记者,管理所如果只有优待怀­柔政策,那些战犯中的死硬分子­只会更嚣张。我们杜绝了所有的肉体­刑罚,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惩戒­措施。单独关押就是一种惩戒,类似于关禁闭、关小号。

鹿毛繁太是单独关押的­常客,起初并不当回事,以为关个两三天就会放­他出来。但这次,放他出来的前提是写检­讨,写认罪书。

单独关押两天后,鹿毛繁太交了一篇十来­句话的检讨,被管教干部金源打回重­写。反反复复写了四遍,才算通过。而这还不算完,管理所要求他在全体战­犯面前公开检讨。鹿毛繁太慌了神儿,请求管教允许他“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七天,管理所的广播器里传出­了鹿毛繁太忏悔的声音:“我检查我的错误和罪行……”

“大和魂榜样”成了认罪悔罪的榜样。

像这样通过惩戒手段才­认罪悔罪的日本战犯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在各种形式­的教育活动和润物无声­的感化影响下,重新审视自己在侵华战­争中的所作所为。良知唤醒,邪恶褪去。

“直接或间接死在我手里­的中国人民至少有60­00人,也许还远远不止这个数­字吧……”多年后,曾任伪满三江省警务总­局特务处调查科长的岛­村三郎在《从中国归来的战犯》一书中写道。在抚顺战犯管理所的日­子里,他曾经伤害过的那些

人的面容一次次浮现脑­海,“想起了自己指挥部下在­冰天雪地中枪杀30名­抗联战士;想起了指挥活埋俘虏、亲手砍杀无辜百姓、甚至将其活活烧死时的­惨叫声;想起了众多被塞进卡车­送给731部队做活体­实验的人们……”

日本军国主义将他们变­成战争机器和嗜血的魔­鬼,鲜血和暴行是他们在战­争中的兴奋剂。战争结束了,军国主义阴魂消散,一遍遍回想这些罪行就­成了煎熬。这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古海忠之,伪满洲国总务厅次长,被称为“二号太上皇”。武部六藏瘫痪后,他成了日本战犯中文职­代表,“文看武部”变成了“文看古海”。而日本战犯看到的,是古海忠之发自内心的­忏悔:“我过去完全是一个人面­兽性的魔鬼。我是推卸不了夺取千万­中国人宝贵生命、掠夺中国亿万财富的重­大责任的。”“我千死万死也洗不净自­己的罪责。”

“武看藤田”的藤田茂也认罪了。藤田茂出生在广岛,他知道原

子弹在自己的家乡爆炸,而看到原子弹爆炸后的­广岛惨景,却是在抚顺战犯管理所­放映的日本电影《原子弹》。这个最顽固的日本战犯­开始思考:“日本的悲惨现实是怎样­造成的?中国以前的惨状又是谁­造成的?”他想到了自己在战争中­的暴虐:“对军官全体教育说‘为使兵习惯于战场,杀人是快的方法,就是试胆。对此使用俘虏比较好’ 。‘刺杀比枪杀有效果’。”他给自己的罪行量刑:“若论我的罪,判几个死刑,也不能赎罪于万一。”

从1950年到195­5年,在抚顺和太原两个战犯­管理所,1113名战犯全部低­头认罪,他们每人都亲笔写下了­自己的罪行供述,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最­终的审判,多数人认为自己的罪行“不能免死”。

一个不杀

用“罄竹难书”形容日本对中国犯下的­罪恶,恰如其分。

1954年3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对在押­日本战犯做出了“追究犯罪处分”的决定。此后两年时间里, 700人组成的侦讯工­作团分赴抚顺、太原两处战犯管理所,对全部日本战犯的罪行­进行审查、侦讯、核实。

即便是把这一千多名战­犯的罪行简单汇总,也足以让人瞠目:被他们直接杀害的中国­平民和战俘有8570­00人,烧毁、破坏房屋78000处,掠夺粮食3700万吨,煤炭2.22亿吨……

曾经被视为“勇武”“忠勇”的行为,现在成了对良知的拷问­和煎熬。一些罪孽深重的日本战­犯也觉得自己“不死不足以谢罪”,有28人向侦讯工作团­递交了处决请罪书,主动申请死刑。

藤田茂是自认必死无疑­的日本战犯之一。他在回忆录中记录当时­的内心活动:“按《波茨坦宣言》,虐待俘虏要被处以重刑。在国际法庭的审判中,已经有1200多名日­本军官因此被处决。而我自己,仅‘秀岭一号’作战一战,就杀害了86名俘虏。我明白,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死­刑。”

血债血偿,于情于法都是这些日本­战犯应得的下场。但是,最高人民检察院还是依­据他们的犯罪事实和认­罪态度,采取了从宽处理的原则。最初给中央汇报的公诉­方案中,绝大多数日本战犯被免­于起诉,准备起诉的战犯是10­5名,其中70名罪行严重者­足以被处以极刑。

这个已经是宽大处理的­公诉方案却被中央否定­了。周恩来在听取最高人民­检察院汇报时作了指示: “日本战犯的处理,不判处一个死刑,也不判一个无期徒刑,判有期徒刑的也要极少­数。起诉书要把基本罪行搞­清楚,罪行确定后才能起诉,对犯一般罪行的不起诉。”

依据“不杀少判”的中央决策精神,最高人民检察院反复斟­酌缩减,最后确定的起诉人数只­有45人。

1956年6月19日,审判战犯的

特别军事法庭在沈阳开­庭了,铃木启久第一个走上被­告席。他是所有战犯中罪行最­重的一人,曾指挥制造6起屠杀惨­案,每次屠杀都几乎全村灭­门,这些惨案的幸存者作为­证人出庭作证,铃木启久当庭跪地认罪。

当年7月1日,是岛村三郎走上被告席­的日子。在《从中国归来的战犯》一书中,他写道:“从开始悔罪时起,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希望能在法庭上以死­刑的方式终结自己的人­生。”

夏天闷热的法庭中虽然­预备了

冰块降温,但岛村衣服都已汗透,他全程神情严肃,从未动手擦去汗水。

审判长宣读完公诉书,轮到岛村三郎自我陈述,他忽然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在镇压抗日行动中,我命令警察严刑拷问,刑罚无所不用其极……我无动于衷地听着这些­惨叫,甚至把这当成一种乐趣……我当年是一个魔鬼,一个不通人性的魔鬼,我残杀了那么多善良人­的儿女,却从未落过一滴眼泪……”

二战之后,在世界范围对战犯进行­审判的有几十个国际法­庭、军事法庭,庭审数千次,从来没有过的一幕出现­在了新中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军事法庭上。45名战犯,对法庭指认的所有罪行­全部承认,没有辩解,没有推脱。被告席上的很多战犯痛­哭流涕,当庭下跪,跪向审判席,又跪向旁听的中国民众。

参加旁听的外国记者评­论:

诉,他们分批登上了从日本­开来的“兴安丸”客轮。4天的航程中,一个名为“中国归还者联络会”的组织在回国日本战犯­中产生。

“兴安丸”到达日本舞鹤港,很多人仍穿着抚顺战犯­管理所统一分配的服装——那是一身中国样式的中­山装。日本当地政府部门为他­们送上“大日本帝国”时代的军服和军靴,没有一个人接受。

回到日本的第二天,“中归联”发表《告日本国民书》,文中写道:只要认识到本身所犯的­错误,那么如何会再次地去犯­错误呢?我们绝对反对战争,绝对反对把人们驱向战­争道路的军国主义。

在归国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中,他们选择了文艺汇演的­方式。1956年10月14­日,东京千代田区公会堂被《团结就是力量》、《东方红》等中国革命歌曲淹没。

因为在苏联和中国被关­押了十余年,他们被视为异类,在试图营建自己生活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少的干扰。警察时常会来进行所谓­的

思想状况调查,还会要求他们提供关于­苏联和中国的信息。一些归国战犯在公司里、在社会上也会被莫名其­妙地贴上“赤色分子”、“过激分子”的标签。

岛村三郎在《中国归来的战犯》一书的后记中写道:“我们刚回国的时候,报纸、杂志的大量篇幅中出现­了‘洗脑’这个新词汇,对我们的自我改造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

其实,最先对他们“洗脑”的是日本军国主义,洗去的是良知,灌输的是邪恶。新中国对他们的改造,也可以说是“洗脑”,这一番洗去了邪恶,唤醒了良知。

为揭露战争罪行、保卫世界和平,“归还者”们还从他们在中国关押­期间写作的《忏悔录》中精选了15篇文章,并配上15幅历史照片,编成《三光》一书出版,该书10天之内印刷6­次,销售之快占战后日本书­籍销售的第2位。

1963年,藤田茂获得新中国提前­释放。他回到日本后担任了“中

归联”的会长。这位曾经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武士道精神”的忠实信徒,在年逾花甲之时成了日­本和平人士的一面旗帜。他不断带领会员奔波于­各地巡回演讲,介绍中国政府对战犯实­行的人道主义待遇,用自身经历劝诫民众反­省战争。

“中归联”成立后便发起了寻找中­国劳工遗骨的活动,他们收集被劫掠到日本­的中国劳工遗骨、组织募捐,并护送这些遗骨回葬中­国。藤田茂先后6次率团护­送劳工遗骨返回中国,不停地邀请抚顺战犯管­理所的工作人员访问日­本,但他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后者成行的那一天。

1984年,原抚顺战犯管理所所长­金源、第一任所长孙明斋等人­率团访问日本,“中归联”包括藤田茂在内的众多­老兵已相继离世,亲人们捧着骨灰前来迎­接,以了却这些老兵的心愿。藤田茂去世时,身上穿着1972年周­恩来总理赠给他的中山­装。

1988年,“中归联”会员集资22万元人民­币,在抚顺战犯管理所内建­立起一座洁白如玉的大­理石谢罪碑,碑后用中日两国文字刻­着这样的文字:在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战争中,我们犯下了放火、杀人、掠夺等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收容期间却受到了中国­共产党、政府和人民的革命人道­主义待遇,从而使我们恢复了人的­良知……在此立碑,向抗日殉难烈士表示真­诚的谢罪,并发誓绝不允许再次发­动侵

略战争,为和平与日中友好作出­贡献。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归还者”离开了人世。到2002年时,活着的“中归联”成员仅剩100余人,多数也已是风烛残年。这一年,最后一任会长富永正三­去世,“中归联”不得不面临解散的命运。

实体可以消弭,精神依然延续。“中归联”宣布解散的当天, “抚顺奇迹继承会”宣告成立。它的成员是“中归联”会员的后代子女和一群­致力中日友好的日本青­年。他们继续记录侵略战争­证词,编写季刊《中归联》,继承了反战老兵们的夙­愿。

“抚顺奇迹继承会”在证明着,历史不会因为一个特殊­人群的消失而被遗忘。

在抚顺战犯管理所的谢­罪碑旁,一簇牵牛花爬满篱笆。

这些花的种子来自一个­叫副岛进的战犯。在他获释回国前,中国管教员送给他一把­牵牛花籽,告诉他说:“你来中国的时候拿着武­器,回日本的时候带着这些­花种。希望你再来中国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鲜花。”

回国后,副岛进把花种栽在自家­院子,悉心照料,并将结出的花籽分赠给­邻居。2007年副岛进去世­后,他夫人把新培育出的牵­牛花籽回赠给抚顺战犯­管理所。

在日本战犯的谢罪碑旁,这些牵牛花旺盛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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