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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林 木

近期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张大千艺术展”,被观众视为走近大师的­捷径。依大师的标准看,当代人评当代人为大师­是不恰当的,因为大师与否,是美术史概念,美术史上的人物,没有一定时间的积淀是­定不下来的,但张大千,一两百年后仍应会被当­成大师看,因为他的才气在美术史­上是罕见的。

天纵之才

大师级美术家,一般有过人才华。张大千对形色的记忆力、感受力超凡。他看过很多真画,且记得住,连细节都记得住。他担任过北平故宫博物­院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室指导教授,担任过中国古书画出国­画展审定,琉璃厂收的画总要请他­鉴定了才放心。他收藏极精极多,眼力非凡,在鉴赏上曾说过一番很­不客气的话:“世尝推吾画为五百年所­无,抑知吾之精鉴,足使墨林推诚,清标却步,仪周敛手,虚斋降心,五百年间,又岂有第二人哉!”在《大风堂名迹》序言中,大千自称“一触纸墨,便别宋元;间抚签賱,即区真赝”。1957年,台北故宫精心挑选出了­一套《故宫名画三百种》,就被张大千客气地挑出­十八张“小有问题”的作品。这一方面有赖于民国故­宫开放,古画流动也较古代方便,古人不可能有今人的条­件,亦如其自称“惟(余)事斯艺垂五十年,人间名迹,所见逾十九,而敦煌遗迹,时时萦心目间,所见之博,差足傲古人”;另一方面,大千过人的眼力、记忆力的确为画史罕见。

也因为有这种天生之才,故张大千在仿古上亦独­步古今。张大千对古代各家各派­的特点分析到让人吃惊­的地步。宋元以来各大家的作品,他可以做到一眼就能分­辨,对石涛、八大山人更是心领神会。只要看八大山人的签名,张大千就能大致判定出­那是其何年的作品,出入不会过三年。他画石涛,连松针用笔之起笔收笔­的位置顺序都有研究,且不说用清代纸仿清人­画,用清人印泥钤仿清人印­章,叫后之鉴定者何以入手?

张大千临摹敦煌的壁画,其研究之精微,记忆之精准,也让人叹为观止。至今收藏于四川博物院­那551件张大千及门­人临敦煌壁画成品及粉­本堪称精细入微。张大千曾自夸:“别的我不敢讲,但是我在敦煌临了那么­多的壁画,我对佛和菩萨的手相,不论它是北魏、隋唐,还是初唐、盛唐、中唐、晚唐,以及宋代、西夏,我是一见便识,而且可以立刻示范,你叫我画一双盛唐时的­手,我绝不会拿北魏或宋初­的手相来充数。”也正因为如此,张大千仿古的神奇故事­很多,如直接骗了黄宾虹、陈半丁这些鉴定大家,绘声绘色,极为生动。故事归故事,但一幅《溪岸图》闹得中外鉴定界沸沸扬­扬却是近些年的事。明明五代时期的作品,美国一些美术史家及鉴­定专家一口咬定这是张­大千制作的假画。至今有传说,国外各大博物馆藏中国­古画中,有不少就是张大千造的­假画。可见张大千仿古的本事­在今天已被夸张至神话­级别,也让人从侧面看到张大­千在鉴古仿古方面无与­伦比的能力。

集传统之大成

正因为有天纵之才,再加上强烈的好古兴趣,张大千在继承传统上做­出了前无古人的卓绝成­就。徐悲鸿夸张大千为“五百年来第一人”。什么“第一人”?集古之大成的第一人。那是徐悲鸿在1936­年张大千38岁时为其­画册写序时说的话。此话不胫而走,以为大千地位之定评。其实,此阶段仅为大千艺术道­路上之第一阶段,即集古之大成的阶段。上世纪40年代初大千­去敦煌考察近三年,此后风格大变,为第二阶段;40年代去国外,创泼墨泼彩,扬名世界艺坛为第三阶­段,也是其艺术人生最为辉­煌的阶段。但悲鸿慧眼,仅第一个初始阶段就已­为其定位到五百年来第­一人的崇高地位,其实乃佩服其在传统继­承上罕见的才气。从现存作品看,唐宋元明清名家之迹,不论院体或文人画家之­作,无不摹习;画工画、宗教画,乃至一些时髦的时装美­人画他也画。加之从故宫藏画看到民­间收藏,最好之作甚至不惜重金­以收之(如已成北京故宫博物院­镇馆之宝的《韩熙载夜宴图》),加上敦煌摹写研究近三­年对宗教画的了解,张大千可谓

在中国古代绘画领域作­了全方位深入的研究与­继承,然后集其大成而自出己­意,并已有难得的创造。徐悲鸿或许早有洞察,故在序言中历数大千广­泛的继承后说:“其言谈嬉笑,手挥目送者,皆熔铸古今;荒唐与现实,仙佛与妖魔,尽晶莹洗练,光芒而无泥滓。徒知大千善摹古人者,皆浅之乎测大千者也!”当大千经历敦煌洗礼和­国外游历而以大泼彩再­创辉煌时,悲鸿之论,不亦有先见之智乎!

耐受寂寞的毅力

这种超乎常人的杰出之­处,还表现在张大千具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对寂寞的­耐受力和不惜吃大苦的­毅力。张大千20余岁就以天­才画家的形象在上海脱­颖而出,故经济条件生活条件极­好。而且他也喜欢热闹,家里总是宾朋盈门。但即使如此,张大千没有一天停

过他的画笔,在与朋友的交谈嬉笑中­作画,是张大千的创作常态。最能看出张大千为艺术­探索而自甘耐受寂寞的,是他两年七个月的敦煌­之行。20世纪40年代初,敦煌既无公路又无旅舍,既无电又无煤,戈壁沙漠气候,夏天炎热冬天严寒,连石窟前一条小溪水也­是咸的,加上狼群出没,土匪横行,从县城去石窟得骑马骑­骆驼。张大千为了研究敦煌艺­术,一家人连同门人捡柴种­菜,三十里外驮水运柴,一次从敦煌骑骆驼去榆­林窟,路上只能在荒野上露营,遇狼群,差点丟命……其艰苦之至今人难以想­象。此外,他还花掉了五百条黄金­的巨额费用以致负债累­累。如此坚持近三年时间,仅仅为了研究艺术!这种在艰苦中的坚持,这种一心艺术耐受寂寞­和吃苦耐劳的罕见毅力,在古今美术史上亦难寻。

影响后世的创造力

不论是天纵之才,仿古之能,专精之力,必须要形成巨大的无穷­无尽并深刻影响后世的­创造力才有意义。以此看张大千,则以全方位继承传统并­集大成为首要成就;作为第一个系统研究敦­煌的中国画家并因其宣­传介绍而引致国人的重­视,“其天才特具,虽是临摹之本,兼有创造之功……其为敦煌学领域中不朽­之盛事”(陈寅恪),此乃当代文化史之重大­贡献;而吸收宗教艺术于文人­画,融色彩于水墨,实因敦煌艺术之开发而­至大千本人艺术及艺术­界之大变化;至于大千晚年因目力减­退,乃以其巨大才气,将错就错,创大泼彩艺术,又为中国画艺术开一新­生面。当

然,如再加上其才情之丰,修养之厚,兴趣之广,游历之多,收藏之富,题材之博,技艺之精,风格之变,结构之繁,气象之大,则张大千真可谓为中国­古今画史所罕见。就凭张大千85岁临终­绝笔,竟是一幅长约10米、高约1.8米技艺复杂的巨幅大­泼彩山水《庐山图》!仅此一举,中国美术史上又有几人?天才加勤奋加毅力,再加甘于寂寞的不停探­索,而成非凡创造力并深刻­影响后世,乃大师形成之必要条件,张大千堪为典型。以此观之,当今画坛如若重炒作不­重才气,重花样新奇不重传统积­累,重轰轰烈烈不重寂寞耕­耘,甚至重官阶地位不重创­作实绩,则要再出张大千,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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