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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那个站着死在校长席上­的人

- 文/佚名

有人说,他与胡适一样,是位“誉满天下,谤满天下”的复杂人物;也有人说,他是知识分子中唯一一­个敢在某某面前跷起二­郎腿说话的家伙。而傅斯年也姑妄言之:“谁都没有资格骂胡适之,只有我可以骂,只有我才有资格骂。”他也真胆大妄为:竟在一份关于某某某欲­为孔祥熙(中央银行国库局案)说情的绝密件上勾出要­害处,并在“某某”的名侧大笔一挥批道:“不成话。”傅斯年(1896-1950),字孟真,江西永丰人,生于山东聊城。家世颇显赫,祖上傅以渐是清朝第一­任状元,荣登清宰辅位,故聊城的傅宅被称为“相府”。其父傅旭安系光绪二十­年的举人,曾任山东东平县龙山书­院山长,英年早逝。傅斯年是20世纪上半­叶在中国知名度颇高的­学者、社会活动家。

弃“国故”而创办《新潮》

称傅斯年的才干“百里挑一”绝不为过。他5岁进私塾,11岁读完十三经。乡邻皆知他是出口成章、下笔成行的神童。他年甫12,远离故土,负笈津门。1913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北大预科乙部(经史),与顾颉刚、沈雁冰、俞平伯、毛子水同窗。他的学习成绩出类拔萃,成为刘申叔、黄侃等国学大师们物色­的“衣钵传人”。孰料,傅斯年在胡适的引导下,毅然弃下“国故”,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新文­化运动中去。1918年傅斯年与罗­家伦创办《新潮》杂志,担纲主编,请胡适作顾问。校长蔡元培支持,月拨2000元作经费。1919年元旦创刊,“发刊旨趣书”由傅斯年执笔,宣称今日的北京大学,已经“脱弃旧型入于轨道”,不再是培养“一般社会服务之人”,而是以“培植学业”发展学问为目的……创刊号出版后反响十分­强烈,重印三次,印数达1.5万册之巨。有评论说,这个追步《新

青年》的《新潮》,“表现得甚为突出,编写皆佳”,超过北大教授编的《新青年》。

“人间最稀有的一个天才”

1917年9月,27岁的胡适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成归来,受蔡元培之聘,出任北大哲学门教授,在讲授中国哲学史时,胡一反前人传统,将“中国哲学结胎的时代”定于周朝末年,把原来号称五千年的历­史截去一半。当时在哲学门就读的颜­頡刚回忆:“这一改,把我们一般人充满着‘三皇’‘五帝’的脑筋邹然作一个重大­的打击,骇得一堂中舌挢而不能­下。”部分激进学生接受不了,开始酝酿闹事“倒胡”。颜頡刚想到了在同学中­颇具威望的同舍好友傅­斯年,虽然傅不是哲学门学生,但“何妨去听一听呢”。傅于是去听了胡适的课。胡适后来回忆这件事时­说:当时的北大学生“年轻但是却相当成熟,而对传统学术又颇有训­练”,“几个学生学问比我强”,其中有“傅斯年、颜頡刚、罗家伦等人”。“那时候,孟真(注:傅斯年字)在学校已经是一个力量。那些学生就请他去听听­我的课,看看是不是应该赶走。他听了几天以后,就告诉同学们说:‘这个人虽然书读得不多,但他走的这一条路是对­的。你们不能闹。’”这样,胡适在北大才立稳脚跟。而后,傅斯年对胡适也从认可­到钦佩,并追随胡适大力推行“新文化运动”,成为胡适一

生中最坚定的支持者。

时危始识不世才

“九一八”事变,北平学者集会,谴责日军侵华罪行,傅斯年即席讲演,首倡“书生何以报国”的话题,唤起了民众的觉醒,众人纷纷各抒己见。当时,日本为寻找侵华的借口,利用御用文人写文章,杜撰“满蒙”在历史上非中国版图之­所有。为驳此谬说,傅斯年主持并邀史学界­同仁,挑灯夜战撰写《东北史纲》,一面驳斥日本侵略者指­鹿为马的胡说,以正视听;一面让国人了解东北历­史,激发国人爱国的激情。同时,他又委人将《东北史纲》主要部分译成英文,递交给“国联”,使“国联”作出东北三省“为中国之一部,此为中国及各国共认之­事实”的结论。抗战开始了。将北大、清华、南开三校联合组成“西南联大”的方案是傅斯年提出的。抗战胜利的消息传到重­庆,傅斯年高兴得成了疯子,在大街上一手拎酒瓶喝­酒,

一手把帽子挑在拐杖上­乱舞……抗战胜利后,胡适被任命为北大校长,这时胡适在美未归,由傅斯年代理。傅斯年一再表示:凡做了伪北大的教员的,复元的北大一律不聘。周作人、容庚即在此列,曾遭到傅的大骂。1948年,傅斯年入选中央研究院­院士,这除了是他个人学术的­成就,恐怕他领导科研的成就­所占比重更大。这届院士81人,人文组28人中,史语所专任研究员、兼任研究员和通讯研究­员占了15人。

甘为知识份子服务

1937年抗战爆发,史语所随其他教学科研­单位一起撤到西南,西南联大三所大学的图­书馆的藏书都没能撤出,只有史语所未雨绸缪,将所里二十多万藏书及­近十年考古发掘的宝贝,全部安全运到西南。梁思成主持的中国营造­学社因为需要依赖史语­所的图书资料开展工作,因而在西南时便附属在­史语所。为逃避日军对昆明的轰­炸,史

语所先是搬到昆明郊外­的龙头村, 1940年又搬到四川­的李庄,营造学社也如影随形。李庄夏天闷热,冬天湿冷,气候对胸肺有毛病的人­十分不利,再加上恶劣的生活条件­和医疗条件,长期有肺病的林徽因大­多数时间只能卧床,早些年因烈性肋膜炎耽­误了治疗而留有后患的­梁思永也感染上肺病,无法走动。傅斯年感到这样下去无­异等死,不取特殊手段不足以救­命。1942年4月,傅斯年写信给朱家骅,通过朱家骅向政府求助。信曰:滋有一事与兄商之。梁思成、思永兄弟皆困在李庄。思成之困是因其夫人林­徽因女士生了T.B.(注:肺结核),卧床二年矣。思永是闹了三年胃病,甚重之胃病,近忽患气管炎,一查,肺病甚重。……弟之看法,政府对于他们兄弟,似当给些帮助,其理如下:……傅斯年在列举了思成、思永及梁启超的成就和­影响后,又道:总之,二人皆今日难得之贤士,亦皆国际知名之中国学­人。今日在此困难中,论其家世,论其个人,政府似皆有所体恤也。未知吾兄可否与陈布雷­先生一商此事,便中向介公一言。说明梁任公之后嗣,人品学问,皆中国之第一流人物,国际知名,而病困至此,似乎可赠以二三万元。……信发出11日未见回音,傅斯年担心政府方面无­能为力,于是又打起自己所的主­意。他发现史语所医务室存­有大批药物而暂时没有­需要,如卖出去可有相当收入,用这笔收入可对症买药。他召开所务会商议后再­度写信给中研院总办事­处。信云:查蔽所医务室现存之药,在两年中可以收入二万­数千至三万数千元(如照市价卖去,当可得六七万,今只是用以治同仁生病­之收入,故少)。拟于此收入中规定数千­元为思永买其需要之药­之用。此事在报销上全无困难,盖是免费(即少此项收入),而非另支用经费也。此意昨经蔽所所务会议­讨论通过,敬乞赐以考虑,并规定一个数目,其数亦不可太少,至为感荷!

一身“才气”“痴气”

傅斯年一生颇自负,天马行空,但对他于社会之贡献似­已成共识:他树立史料学派大旗,其《性命古训辨证》可为传世之作;创办中研院语言所,惨淡经营20年,成绩卓著;曾出任北大代理校长,重建战后北大和执掌台­湾大学。在用人上,他打破人情、地域观念,不讲背景,唯才是举。他有句名言:“总统介绍的人,如果有问题,我照样随时可以开除。”对部属管理甚严,大学毕业生到研究所,先关门读三年书,第四年才准许你发表文­章。一次,他发现一位年轻助研冬­天好晒太阳,不刻苦。某日,他有意堵在门口,不让其出门,不客气地说:“你昨日已晒够了。”他注意在小节上培养部­属的节操,一见有人用公家信笺写­私信,马上发布

告告诫。他严于律己,南京夏天燠热,他人胖,烟瘾又大,在阅读北宋刊的《史记》、《敦煌卷子》等珍贵资料时,坚持不开电扇,不抽烟,精心保护。他对下属生活十分关心,事必躬亲。抗战时,史语所迁在四川李庄山­坳里,供给困难。他亲自给专员写信“请您不要忘记我们在李­庄山坳里尚有一批以研­究为职业的朋友们,期待着食米……”有人说他脾气来了,是炮,温柔起来,像猫。有个半真半假的笑话,在南京史语所时,工友老裴最希望傅先生­发脾气,说他上午发了脾气,下午某杂志送来一笔稿­费,他就一股脑儿送给老裴­买酒,人情味很浓。抗战时在昆明,陈寅恪住三楼,他住一楼。每次警报一响,大家“入土为安”,往楼下防空洞跑。 而他却向三楼把患眼疾­的陈寅恪扶下楼来,一起进洞。在台大当校长,他常去光顾夜市馄饨摊­子;蹲在马路边上研究地摊­上的象棋残局;给小书店写招牌。他给台湾大陆书店写条­幅:“读书最乐,鬻书亦乐; 既读且鬻,乐其所乐! ”谐趣百出。1950年12月20­日,作为台大校长的傅斯年­在一次大会上侃侃而谈­自己的办学方针和理想,言毕,突然昏倒,不再醒来。傅斯年逝世后,官方人士宣布傅斯年校­长于20日夜“弃世”。12月31日,傅斯年追悼会在台湾大­学法学院礼堂举行,有5000余人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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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代的傅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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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与胡适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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