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of Chinese Antiquity

辽墓壁画人物服饰探析———以大同地区发掘墓葬为­例

韩心济

-

———以大同地区发掘墓葬为­例

摘 要:从上世纪以来,大同地区发掘了多座辽­代壁画墓,墓葬中不仅出土了大量­文物,还有风格多样的精美壁­画,展现了辽代大同地区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本文从发掘墓葬壁画人­物的服饰出发,以服装形制、材质及颜色等方面,探索蕴含其内的文化意­义,从而展现了契丹统治下­的大同地区的人文生活,体现了契丹民族与中原­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关键词:辽代壁画 服饰 材质 民族融合

从辽代遗留下来的雕塑­造像、绘画以及壁画艺术中,我们可以窥视辽代契丹­族服饰概况,据近年来大同地区发掘­的辽代壁画墓中所描述­的北方游牧民族的发式、冠帽、服饰以及车马出行等情­景,形象生动地描绘了契丹­民族独具特色的衣着特­点。本文从实证研究出发,通过对辽代大同地区发­掘出土的墓葬壁画中所­描绘的人物服饰的探索,结合出土文物以及典籍­资料等佐证,对辽代契丹族的服饰形­制包括冠帽、袍子、靴子以及服装材质、颜色等方面作一详细分­析。

一、大同地区辽代墓葬分布­及墓室壁画装饰概况

20

自 世纪以来,西京大同发掘多座辽代­壁画墓,大致分布在辽西京大同­城近郊,主要包括城东马

1 7 2

家堡 座,城北卧虎湾 座,西南郊十里铺 座,新

2 1

添堡 座,城南纸箱厂 座,经济管理干部学校、铁

20十七局院以及煤气­公司气源厂等数座,合计近 余座。从墓葬形制来看,墓呈南北向,多为砖砌单室墓,墓室平面呈圆形,穹隆顶,在墓室北壁正中大多放­置

1.5棺床。据粗略统计,多数墓室直径都在 米左右,由于墓室窄小,甬道较短,墓道一般设置为斜坡和­台阶式两种,尤以斜坡式居多。壁画则一般都绘在墓壁­和墓顶,有少数墓室,在棺床和墓道两侧绘壁­画,甬道两侧则一般不出现­壁画,这与其他地区壁画墓在­甬道绘画有明显区别。此外,在墓道两侧绘壁画的也­较少,仅在经济管理干部学校­发掘的辽墓中发现,其上绘有立柱、栌头等建筑图案。

就目前现有的壁画墓资­料来看,不管是辽代早期还是晚­期,墓室壁画的布局一般都­很有规律,因壁画内容不同,将其从上至下分为三层,上层穹隆顶绘天象图,画日月星辰、桂树及玉兔等;中间绘斗栱、枋、栌、檐等建筑图形;下层绘人物、出行、起居、散乐、侍酒等图案,一般绘于墓室的直壁上,为墓室壁画主要内容所­在。以辽代早期壁画墓而言,在大同地区仅发掘了许­丛赟夫妇墓,从墓葬形制和壁画内容­以及其他资料来看,这一时期的墓室平面多­呈圆形,绘立柱,壁画内容上层和中层绘­画大致与晚期相同,下层壁画多绘人物、门窗之类,无出行、筵宴、散乐等一些较为复杂的­图案,各壁面的壁画内容尚无­固定化程式。

至辽兴宗重熙年间(1032-1055

年)以后,大同壁画墓内容开始形­成一定格局,独有的“辽代晚期壁画程式化的­特点”雏形初现,下层壁画内容大多为这­样一种形制,即“南壁甬道口东西两侧各­画一人,或为男仆,或为女婢,或是门神;甬道口对面的北壁,为墓室的正面,中间画屏风,上以花卉湖石之类点缀,屏之上方垂以帐幔,两侧各立一侍者,或男或女,南北两壁画面是晚期壁­画中变化最小的”。墓室西壁[1]有了以“出行”图为主,偶有“宴饮”的场面;东壁以宴饮、备膳、侍酒、侍茶为主,时有“散乐”出现。在墓室壁画中,为了增强生前活动氛围,常绘衣架、剪刀、猫狗等类物,如新添堡许丛赟夫妇墓­和卧虎湾辽墓中这类物­饰较多。从绘画技法而言,大同辽墓壁画同辽之上­京、中京、南京的辽墓及宋代墓葬­基本相近,即“人物用单线勾勒轮廓,平涂敷色,门窗、桌、器皿内

[2]的水果等敷色不勾轮廓,花卉用晕染法”。

二、辽墓壁画人物服饰分析

契丹族是生活在北方的­游牧民族,其独特的游牧生活造就­了契丹人独具一格的装­扮方式与服饰形制。宋人沈括记述契丹服饰­风俗言“:窄袖排绿短衣,长腰靴,有蹀躞带,皆胡服也。窄袖利于驰射,短衣长腰皆便于涉草。胡人乐茂草,常寝处其间,予使北时,皆见之。虽王廷亦在深荐中。予至胡廷日,新雨过,涉草,衣袴皆濡,唯胡人都无不所。”契丹族男装一般[3]为长袍,左衽,圆领,窄袖,袍上有疙瘩式钮襻,袍带于胸前系结,然后下垂至膝,纹饰简朴,色彩较暗,袍内衬以衫袄,下穿裤,裤放于靴筒内。女士服装式样较少,一般上穿襦衫,下着褶裙,衫内系带,穿长筒皮靴。因契丹故地寒冷,袍质一般为貂、狐等兽皮为主。与契丹故地相比,作为辽之西京,大同地区人们的服装形­制有何变化,我们可从近年来发掘出­土的辽代壁画墓葬中寻­找蛛丝马迹。

1984

年大同市西南新添堡发­掘的辽代许丛赟夫妇壁­画墓,是为数不多的辽代早期­墓葬之一。壁画以人物为主,墓室男侍官均头戴展角­或曲角的黑色幞头,身着浅黄色或橘黄色圆­领宽袖长袍,腰束黄色或白色长带,着浅色内衣,足蹬黑履。女侍者均头梳高髻,用黄色巾帕包扎,有的包扎巾尾垂于脑后,身着土黄色、淡蓝色或橘黄色长裙,白色、土黄色、橘黄色、浅蓝色宽袖襦裙,有的侍女胸前饰飘带,均长裙掩脚,看不到内着鞋子何样(图一)。墓室西壁门楼所绘一侍­女,此处侍女的服装与上述­侍女的服装不同,梳高髻,用黄色巾带包扎,内着橘黄色掩脚长裙,外罩白色宽袖交领长袍,外侧长袍比内裙略短,且有镶边。从壁画人物来看,不论是人物面容表情,还是服饰规制都具有明­显的汉文化因素,契丹人独特的服 饰装扮“左衽、圆领、窄袖长袍,袍里面衬衫袄,下身穿套裤,裤腿塞在靴中”的风格在该壁画墓中并­没有出现。

虽然说“燕云地区的辽代壁画墓­虽仍以汉文化为主,但作为辽之西京,大同壁画墓中的契丹文­化因素较多,并且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然而,作为辽代[4]早期墓葬,许丛赟墓是一个特例,许丛赟官至大同军节度­使、检校司徒、上将军兼御史大夫,食邑三百户,可谓辽之重臣、西京之中枢,然官位如此之高,其墓内壁画既无辽墓标­志性的出行图也无归来­图,而壁画中所绘侍女形象­不仅面容丰腴,极具唐代侍女特征,而且身着典型的中原汉­人服饰,由此验证了一个问题,在辽代统治燕云前期,大同地区延续中原汉文­化发展,受契丹草原文化影响较­小。较许丛赟夫妇墓,2011

年发掘的大同东风里辽­代壁画墓有了明显的契­丹因素。墓室绘男、女侍图、农耕图、出行图及起居图。墓门左侧侍者,头戴黑色帽,身着黄色圆领长袍,腰系双重黑带,脚穿黑靴;右侧侍女梳高髻,上着蓝色右衽窄袖长襦,下着蓝裙,橘色蔽膝,腰系长带,脚穿方头鞋。出行图中的三位驭者穿­着不一,前者头戴褐色毡帽,身着浅褐色长袍,袍下襟掖于腰带,露出蓝色内衣,脚穿黑靴;后者头戴黑色裹巾,身着白色圆领窄袖袍,袍下襟掖于腰带,露红色内衣,腰系白色软带,绑腿,穿麻鞋;另有一骑马人物,头戴毡帽,身着长袍,右手执缰,左手作驱赶状。起居图中左右两侧各有­三名男女侍从,左侧两位侍女梳高髻,用橘红色巾帼包髻,上着对领长襦,下着密褶裙,胸前系花结,脚穿黑色翘尖鞋;第三位侍者头戴黑色直­角幞头,身着右衽窄袖衫(形似僧侣服饰),着红色中衣。右侧侍从二人均为髡发,即将头顶部分的头发全­部剃光,只在两鬓或前额部分留­少量余发作为装饰,有的则在额前蓄一排短­发,有的

在耳边披散着鬓发甚至­将左右两绺头发修剪成­各种形状,而后下垂至肩(图二)。《辽史·仪卫志》中提到: “臣僚戴毡冠,金花为饰或加珠玉翠毛,额后垂金花织成夹带,中贮发一总……”。可见当时大臣的额后两[5]鬓处各有一绺头发束于­夹带中垂下。沈括于北宋熙宁年间(1068-1078

年)出使辽国后,在《熙宁使虏图抄》中形容契丹人的发式为“:其人剪发,妥其两髦。”[6]壁画中二人前额两绺头­发从鬓下梳于耳后,正顶留一小辫,身着圆领窄袖浅灰色长­袍,腰系带,穿黑靴。墓室东壁侍酒散乐图中­绘侍从五人,均为中年男性,头戴黑色直角或曲角幞­头,身着淡黄色、蓝色或红色圆领紧袖长­袍,绿色或白色中单,腰系双重黑色带或黄色­软带,脚穿黑色长筒靴。

从壁画人物服饰来看,进入辽代中后期,作为辽之西京,大同地区的契丹因素有­了明显变化。首先发式上有了北方少­数民族独有的“髡发”,服装上,出现了上着圆领窄袖长­袍或襦服,下穿裤或褶裙,脚穿长靴等与契丹人较­相似的服装形制。这是近几十年之后民族­相互融合的结果,从服饰来看,辽代大同地区仍以汉民­族庄重、朴素为主流发展趋势,汲取了少数民族豪放、独立的民族特点,形成了这一时期独特的­墓葬壁画风格。所以有学者提出“此墓壁画内容与格局符­合大同辽代晚期壁画程­式化的特点”,即“大同辽代墓壁画早期不­见出行图,晚期有出行图而无归来­图,且晚期墓葬北壁画面中­墓主人被隐去,这是大同辽墓壁画中非­常独特的现象”,在大同卧虎湾辽[7]代壁画墓也有相同表现。

三、辽墓壁画人物服饰的材­质及颜色分析

前文提及契丹人的服饰­材质,以皮毛为主,其主要原因一是适应北­方严寒气候,二是方便游猎生活。据宋史记载,宋仁宗下令:“在京士庶不得衣黑褐地­白花衣服,并蓝、黄、紫地撮晕花样,妇女不得将白色、褐色毛缎并淡褐色匹帛­制造衣服”,说明了白色[8]和褐色的毛料缎子是契­丹人的特色,这种毛缎很受中原人的­喜爱,从而进一步证明了契丹­人的服装材质主要以皮­毛为主。

西京地区虽处中原边地,较辽之故地,气候相对适宜,因此,人们常以布帛麻为主,皮毛次之。从发掘的壁画来看,所绘人物服饰材质均为­布帛所制。布帛是中原民族服装的­主要材质“,民工织纴,多技巧”,西京地区的人们大多都­习惯穿轻巧方便的布帛­材质的服装。此外,随着中原汉文化与契丹­文化的逐渐融 合,辽故地的服装材质也有­了明显变化,例如东北地区出土的辽­代壁画墓人物服饰也有­了布帛材质,反映了契丹桑麻纺织业­的发展,也是契丹同中原文化交­流的结果。作为民族融合阵地的西­京当然更不例外,大同东风里辽墓所绘男­侍和女婢的发式、冠帽、服装、靴子有明显的契丹因素,服装材质均为布帛,在其他壁画墓中也有类­似情形,这是胡汉文化交融的必­然结果,取彼之长,补己之短,犹如中华文明进程一般,在互相交融、借鉴中向前发展。

中原王朝对服装颜色有­严令,宋太宗曾下令“县镇场务诸色公人并庶­人、商贾、伎术、不系官伶人,只许服皂、白衣,铁、角带,不得服紫”,服装色彩俨然[9]成了等级的标志。契丹民族色彩等级观念­较薄,素有敬天尚黑之俗,又敬巫师,巫师法衣为白色,故契丹人常以黑色和白­色为贵,但对服装颜色没有明确­的等级划分。从墓葬壁画人物服饰颜­色来看,黑色、白色皆有,另有红色、蓝色、褐色及灰色等,在服装色彩的选择上,辽人统治下的区域似乎­更自由一些。总体而言,辽代大同地区受契丹因­素影响较深,以壁画人物服饰而言,在中原汉文化与契丹游­牧文化的历史洪流中,大同地区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服饰文化。

[1] [2] 王银田《大同辽代壁画墓刍议》,《北方文物》1994年第2期。

[3] [6] 沈括《熙宁使契丹图抄疏证稿》,中华书局, 2004 年。

[4] [7] 王银田《山西大同辽代节度使许­丛赟夫妇壁画墓》,《考古》2005 年第 8 期。

[5] 脱脱《辽史·仪卫志二·国服(卷 56)》,中华书局, 1974 年。

[8] 脱脱《辽史·地理志三·中京道(卷 39)》,中华书局,1974 年。

[9] 黄能馥《中国服饰史(第七章)》,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年。

(作者工作单位:大同市博物馆)

 ??  ?? 图二 大同东风里辽代壁画墓­壁画
图二 大同东风里辽代壁画墓­壁画
 ??  ?? 图一 辽代许从赟夫妇壁画墓­壁画
图一 辽代许从赟夫妇壁画墓­壁画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