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of Chinese Antiquity

北朝山西乡村佛教石刻­造像考

———以《山右石刻丛编》为中心

- 荣国庆

摘 要:山西乡村佛教石刻造像­最初源头已不可考,据《山右石刻丛编》所录石刻造像及其碑记­可以看出其形制与石窟­造像形制相似,其所制年代集中在南北­朝时期,也是石窟造像流行的年­代。可以推论,石刻造像是石窟造像在­乡村的变体,是民间乡社自发开展的­崇佛运动的产物。通过石刻造像的研究,可以探讨佛教思想在中­国乡村传播的路径及其­组织方式在乡村政权中­的地位和影响。

关键词:佛教 佛社 石刻造像 乡村 山右石刻丛编

47《山右石刻丛编》共收录北魏到元造像记

3 398 ,523 ,526 7通,其中北魏 通( 年 年 年),东魏

538—550 1 545 9通( 年),西魏 通( 年),北齐 通551—564 2 553—562 10 ( 年),北周 通( 年),北齐

551—575 7 581—602 8通( 年),隋 通( 年),唐 通659—717 523 575 50 ( 年),其中公元 年到公元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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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间有 通造像,从这些石造像的形制、碑记、题名、发愿文,我们可以考见山西乡村­造像经历了从家族到佛­社造像,从初级简易造像到形制­完备造像,从佛教思想教化的个性­表达到国家认同的佛儒­合一发展过程。佛社在这一过程中也从­自发的一个佛教团体演­变成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乡村权力组织。

一、《毋邱氏造像记》和北朝早期佛教石刻造­像的形制演变

6《山右石刻丛编》收录的最早石刻造像是­由通石刻造像构成的《毋邱氏造像记》。刘舒侠标记

398为魏武帝拓跋珪­天兴元年( 年) [1],不知所据。胡聘之按曰:“《三国志注》载,”俭子宗入吴,吴平复,还中国。宗子奥,巴东监”军益州刺史观此石。 [2]

280—290暗指此石碑当刻­于太康中( 年),然考裴松之注:“俭初起兵,遣子宗四人入吴。太康中,吴平,宗兄弟皆还中国。宗字子仁,有俭风,至零陵太守。宗子奥,”巴东监军、益州刺史。 [3]并无观石记载。查清代赵一清《三国志注补》,亦无此记载。别石所录漫漶不清,仅见有:“祖毋邱俭,……皇朝故阴 阴 阴阴 阴

晋镇东将军扬 ,二州郏史太尉 侯 居此 邦。”可以推见,此碑为毋丘俭后裔所造。毋丘俭,

255字仲恭,生年不详,卒于魏正元二年( 年)。别石中另录“晋镇东将军”,考《平阳府志》有:“贾混,字宫奇,里陵人,太康中为正邪侯,历镇军将军领城门校尉。 [4]别石所录当指此人,太康中,贾混为正”邪侯,故此石刻当在太康之后。

《毋邱氏造像记别石》另录有这样几个字:“沦三界”“宿世禀”,虽难以明确其在碑文中­原意如何,但“沦三界”来自于佛学“三界苦轮”说,众生于三界中轮转生死,召感种种苦痛烦恼,无有止息。“三界说”最早由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佛说仁王般若波罗蜜经》引入中国,其文曰:“今于佛前以偈叹曰:……唯佛一人能尽原。佛众法海三宝藏,无量功德摄在中。十善菩萨发大心,长别三界苦轮” 海。 [5] 鸠摩罗什是十六国时期­著名的佛教高僧,

382博通大乘小乘,前秦建元十八年( 年),苻坚遣吕光攻伐焉耆,继灭龟兹,劫罗什至凉州。“罗什之在凉州积年,吕光父子既不弘道,故蕴其深解,无所宣化。姚兴遣姚硕德西伐,破吕隆,乃迎罗什,待以国师之礼,仍使入西明阁及逍遥园,译出众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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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时间是公元 年,在南凉和北凉夹攻之下,吕隆被迫投降后秦,后凉灭亡,而后罗什始译经书,因此从这一时间点而言,《毋邱氏造像记别石》当在这一时间之后。

《毋邱氏造像记》其他造像应当早于别石­的时间,是山西省闻喜县邱村相­当长的一个时间内形成­的,六通刻石形成过程记录­了十六国时期到北魏时­期,佛教造像形制及规模在­中国北方农村演

变的历程。

毋邱氏石造像共六石,第一石高一尺二分,广

一尺五寸,上刻佛像,下列人名。佛像中刻供养人

四人,下列邑子名三十七;第二石高九寸,广七寸

六分,上列佛像,下列人名,列邑子名十三人;第三

石高一尺,广八寸,首列比丘尼十三人,下列邑子

十三人;第四石高九寸,广一尺七寸,上刻佛像,下

列人名,佛像侧刻两行,字迹不清;第五石高三尺,

广二尺八寸,刻佛像五层,每层一像,一人名。第六

石,高二尺,广三尺,题《毋邱氏造像记别石》,列记

文三十二行。 供养人组成,分为上下两层,没有发愿文,供养人自称邑子。第三石由比丘和邑子组­成,第五石分五层,每层一佛像,一人名,也自称邑子,第三石和第五石都有郭­舍贵、王匡女二名,当为相继所造,时间差别不远。邑子是南北朝时期佛社­弟子称谓,而佛社的建立,根据郝春文先生研究,东晋南北朝时从形制上­讲,第一、二、四通石像碑都由佛像、

期佛社流行的时限始于­东晋元兴元年( 402 年),迄

于北周大定元年( 581 年),历时 170 多年。流行的地区包括现在的­河南、陕西、山东、山西、河北等广大地区及南方­的一些地区。佛社的形式,郝春文先生认为有两种:一种由僧尼与在家佛教­信徒混合组成,一种仅由在家佛教信徒­组成。多数是以造像活动为中­心的佛教团体记》第三石当是建立最早的­造像记,也代表了最早[7]。可以肯定,《毋邱氏造像佛社的构成­是由僧尼和在家佛教信­徒组成,是佛教引导下层民众信­佛的主要形式。此碑记之外当另有石像­建造,此石仅记造像人。第二、四、五石仅有邑子,而无僧尼,当是佛教兴衰之间,僧尼尽去,而乡间佛社组织仍存,是佛教在民间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的见证。其形制上层石像,下层人名,或人名居石像一侧,虽不造于同一时间,但其先后相继。第一石为最后建造,因为此石中有供养人题

名,题名居于像中,“当阳佛祖毋邱阴阴,当阳佛主

毋邱阴阴,阴阴佛主毋邱阴阴”,当阳佛主毋邱阴。 [8]供养人题名是佛社组织­成熟之后,石刻像活动成为佛社活­动主要内容之后的产物。其中供养人题名“当阳”和北齐平定州《陈神忻七十二人等造像

记》( 561 年)相当,其题记中有“当阳像主”称谓。《毋邱氏造像记别石》晚出,从残存文字可推论其内­容为发愿记。

综合而言,《毋邱氏造像记》六石可以分成三 种形制,石造像;石造像、供养人题名;石造像、供养人题名、发愿记三部分组成。发愿记晚出。这和魏晋以来中国石窟­造像的形制变化是一致­的。石窟造像也由这三部分­组成,发愿记也是最后出现的,标志着石窟造像的影响­渗透到了下层民众中。石窟造像在形制演变中­也完成了由西北向中原­的推进,形成了中国早期的四大­石窟造像群。山西省正处于石窟造像­迁移路径中的重要区域。可以推论,在下层民众中,因为没有更多的财力,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石窟­造像,因此借助碑石刻像形式­完成自己的信仰就成为­最主要的方式了。石刻造像是石窟造像在­乡村的变体,其形制也完全相同。不同的是石刻造像像身­较小,像列整齐,供养人仅有题名,只冠以邑子、比丘等称号,强调人对于佛的虔诚供­养。且为造像而集中起来的­早期北朝佛社组织还属­于一个松散型的团体,没有佛社首领,只是为了造像而自愿组­成的,大多数以家族为单位。

二、北朝造像题材的变化和­佛教思想在乡村的变化

538记》,“碑高四尺五寸,广二尺五寸,佛像二十二列,大魏元象元年( 年)平定州《寿圣寺造像首列九像,二列十三像,三列十五像,下十九列皆十七像”。这是一通规制较大的造­像,其中佛像共

360 阴刻 区。下刻发愿记一行:“延世、贾世 、郭麦

阴阴阴生,大魏元象元年岁次戊午­十月丁亥朔 亲并邑诸母一百人刻供­养象一区,为国主师僧父母眷”(下缺)。 [9]《山西一统志》记:“寿圣寺在黄岭”村。 [10] 碑记无僧侣名氏,可见寿圣寺应当是村社­自建寺庙。在东魏时期,佛教流行,村村建庙以祈神福佑,而各村信仰差异颇大。黄岭村寿圣寺刻供

1 360养象 区,且碑刻佛像 区,在佛教理论中并无定则,造像碑中佛像为泛指神­佛,非必为佛祖,所刻供养当另专指雕成­石象一尊。象在佛教信仰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现存山东滕县出土东汉­中晚期画像石上绘有六­牙白象图,敦煌佛爷庙湾出土西晋­三个墓的画像砖有白象,说明在东汉以来北方地­区,象作为神秘的佛教神物­已得到了乡村人们的认­可,影响也渐渐传播开来。佛教中关于象的记载,最早东汉西域沙门竺大­力、康孟祥译《修行本起经》卷上《现变品》说:“白象宝者,色白绀目,七月支平跱,力过白象。髦尾贯珠,既鲜且洁。口有白牙,牙七宝色。若王乘时,一日之中,周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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