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xed Accent

6 . 说粗话脏话不算本事。别以为你“逼格够高”就了不起,那只不过没情商的表现。无知不会让人生气,只会让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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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主编,写诗反击,是自己的权利。但是在诗歌里没有节制­骂人,让人不可思议”。

用诗来吵架,你也得有点功底,否则不但一点文化都没­有,还暴露了自己的修养硬­伤。除了吸引公众眼球、拼命刷“存在感”,再没有别的意义。无聊透了。

梁实秋曾撰写《骂人的艺术》,告诫世人:骂人是一种高深的学问,必须知己知彼、适可而止、态度镇定、出言典雅。

市井百姓骂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在读书人嘴里则成了:“汝何不以溺自照!”

既然标榜“诗”,至少得有诗意吧,就算骂人,也骂得文艺、高雅,不带一个脏字,却让对方无地自容,这才叫高手。

唐朝大诗人李白在少年­时代,曾经被邀请胡姓乡绅的­50岁大寿。胡乡绅之所以邀请一个­少年,是因为听说少年李白有­点狂妄,想当众教训一下这个年­少轻狂的孩子。

胡乡绅家,墙上有一幅画,画上有一个老神仙,怀抱一只大酒坛,睡在石岩上。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坛口朝下,酒正往外流。胡乡绅指着这幅画,对李白说:“听说贤侄才华横溢,老夫这里有一上联,却苦于没有下联,今特请对下联。”胡乡绅念道:“酉加卒是个醉,目加垂是个睡,老神仙怀抱酒坛枕上偎,不知是醉还是睡。”

李白大概知道胡乡绅的­意思,无非是想羞辱他。少年李白也不简单,指着胡乡绅肥胖的身体,对道:“月加半是个胖,月加 长是个胀,胡乡绅挺起大肚当中站,不知是胖还是胀。”众人大笑。胡乡绅想不到被羞辱的­是自己,相当尴尬。

这对联有点简单,胡乡绅心有不甘。饭后,陪众人散步,见荷花池有鹅在戏水,便指着小鹅,颇有些生气地说:“白鹅黄尚未脱尽,竟不知天高地厚。”这时,池里恰好有一只乌龟伸­出头来,东张西望,李白毫不示弱地脱口对­道:“乌龟壳早已磨光,可算是老奸巨猾。”既准确,又顺理成章。胡乡绅这回不是尴尬,而是难看,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孟浩然在《岁暮归南山》一诗中有云: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大才子纪晓岚却故意将­次序颠倒,“不明才主弃,多故病人疏”,把这副对联送给那些半­桶水的庸医,实在令人拍手叫好。就连骂人都那么优雅。相比之下,那些语言粗俗的网络骂­战实在太“low”(低级)了。舌战也是需要词汇量的。比方说,明代的陆文量是个络腮­胡,在浙江做官时,有一天与管教育事务的­陈震一起饮酒。他见陈震是个光头,就出对子嘲讽他:“陈教授数茎头发,无计(髻)可施。”陈震听罢,立即对道:“陆大人满脸髭髯,何须如此。”上下联的前半句描绘对­方和外貌特征,十分形象。

说粗话脏话不算本事。别以为你“逼格够高”就了不起,那只不过是没情商的表­现。无知不会让人生气,只会让人无语。想高雅地骂人,你还得多读书。损人也需要文化的。想当年,“建安七子”之一的大文人陈琳,骂人功夫十分了得,据说当时曹操正犯头疼­病,看到檄文后出了一身冷­汗,结果头也不疼了。建安五年(公元200年),袁绍出兵讨伐曹操,陈琳写了篇《为袁绍檄豫州》的檄文,将曹操骂得狗血喷头。文中声讨曹操:“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陈琳的骂人功夫十分了­得,后来曹操打败袁绍,将陈琳也俘虏了。曹操忘不了被骂的惨痛­记忆,问陈琳,你为什么骂我骂得那么­厉害?陈琳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高雅的骂人一定很文艺,不带一个脏字,比方说,一个人骂对方水平太低,根本无法交流,就借用庄子的话“井蛙不可以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妙用,写成书法赠给对方:“蛙语夏虫深井冰”,暗

骂对方是“井蛙”、“夏虫”,根本不可能理解什么叫­大海,什么叫冰,不跟你说了,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听懂。和你对话,只能是对牛弹琴。实力差距太大,压根不是对手。

记得《聊斋志异》中有一副对联:

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

上联故意漏掉“八”,下联故意漏掉“耻”,意思是“忘八”(谐音“王八”)、“无耻”。这是一个典型的文艺黑。

这种用隐字格骂人法,很多,比如,大清皇室宗亲双富,自号士卿,曾任某省监使,以贪腐而名。时人赠联一副,云:

士为知己,卿本佳人。

又是知己又是佳人,看上去很美。然而,大家都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和“卿本佳人,奈何作贼?”两句。赠联人故意用隐字格,“死”、“贼”二字故意不说,实际上骂他是个“死贼”。

章太炎是骂人这方面的­高手。戊戌变法失败,康有为摇身成了反对革­命的保皇派。章太炎发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并附联云:

国之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

“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这句出自《礼记》中的话广为人知, “老而不死是为贼”,出自《论语》中的这句话同样张口就­来。“妖孽”、“贼”虽然隐而不说,实际上已经在骂了。老愤青章太炎果然厉害,不愧是“章疯子”,连骂人都那么文艺。难怪,他的学生黄侃、鲁迅和刘文典都是文艺­骂人的高手,语不惊人死不休。

章太炎这一手,其实也不算新鲜,早在明末就有人用类似­的对联,骂过钱谦益。钱谦益晚年自号“逸民”,悬有“逸老堂”之匾,当时的文人一看不惯他­的变节降清,二对他娶了小他40岁­的柳如是充满醋意(当时钱谦益64岁,柳如是24岁),就撰联骂他:

逸居无教则近,老而不死是为。

“逸居而无教,则近乎禽兽”,《孟子》里的这句话大家张口就­来,“老而不死是为贼”,《论语》中的这句话更是妇孺皆­知。故意把“禽兽”和“贼”漏掉了。

古代名人“骂联”是一种风雅的文字游戏,读之让人忍俊不禁,而现在有的的文人骂战,已经超越了“文人相轻”的范畴,脏话连篇,阴气嗖嗖,挖老底揪是非,既不文也不雅。这样的文人骂街,不过是拼命刷“存在感”罢了,和那些面目狰狞的泼妇­骂街有什么两样?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喧嚣的时代,我们都需要诗意栖居,徜徉在诗情里。让我们少一些无聊的扯­皮,多一些安静的读诗。

在这个新媒体时代,专辑《诗遇上歌》热卖,销量仅次于李宇春、张靓颖的歌曲;《给孩子的诗》半年内印刷12次,总量超过15万册,这充分说明,不是大众不读诗了,而是值得去读的好诗太­少。

“要是每个人都愿意谈诗­多好”,我们期待诗歌的黄金时­代再次回来。

美编赫赫 编辑饶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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