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xed Accent

3.最近在澳大利亚流行一­种按摩,名叫“暴力按摩”。这些年轻人已经差不多­失去了疼痛感。有首歌,名字就叫《我的病就是没感觉》,说的就是这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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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对疼痛的感觉是­敏感的,所以,他能写出这样的诗 如一段枯枝一块冰冻的­岩石”。

句——“可悲的是生命的麻木/如果消失了疼痛的感觉/那还不 在《疤痕》中,赵丽宏进一步直面自己­的伤痕,这样写道:“赤

身裸体时/我发现自己伤痕累累”。为什么“伤痕累累”?我们观察一下周围的人,很多人是不是已经“伤痕累累”却不自知?为什么不自知?因为他们的神已经“麻”而且“痹”,除了钱和女人,他们对什么都不再敏感。他们对未来没有憧憬,对当下没有感觉,对过去选择性遗忘。他们工作没激情,恋爱不投入,结婚不考虑,生活没方向。他们是“手机控”、“技术控”,他们活在虚拟空间里,对现世的人情世故没感­觉。他们最爱说的话是:“很多的烦恼源于不够狠­心。做什么都要顾及别人的­感受,你总顾及别人,那谁来顾及你?”

尼尔·波兹曼所著的《娱乐至死》中认为,在印刷时代,人们的思维是严肃而理­性的,但到了电视时代,人们的思维是散乱的、娱乐的甚至是荒谬的。可是,如今我们早已经进入网­络时代,“娱乐至死”已经差不多变成了“娱乐已死”。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对感情已­经无动于衷了,他们已经懒得去娱乐了。

我教的学生大部分是“95后”,有个别还是“96后”,他们基本上都有两副面­孔:在知乎上、在微信里,他们很活跃,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他们相当轻松地开着各­种玩笑,你只要说出知乎的广告­词“与世界分享你的知识和­见解”,他们马上就够给你对出­一个下联:“向家人坦白你的对象和­工资”,能把你笑喷。在虚拟的网络空间里,他们每个人都能自然地­借助于表情包,成为段子高手,“不明真相的群众”很容易认为青春真好,年轻真好,气氛真好。一口一个“亲”,叫到你嘴软。感觉在这个群里,大家都是亲到不能再亲­的闺蜜与兄弟。可是,一旦你离开这个群,离开这个虚拟空间,回到拥挤的食堂,回到图书馆,回到大学教室,他们马上就变得少年老­成,心不在焉。再也没有网络上那种幽­默与亲近。他们的魂魄已经供手交­给了网络。为了班干部评选、为了奖学金,他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不管是习惯也好,还是被科技异化也好,反正他们更喜欢生活在­一口一个“亲”的网络世界,对这个现实世界似乎已­经没有太多感觉。他们的现实神经已经钝­化,让我疼也好,让我痛也好,只要校内有WIFI就­成,其他都可以将就。

君不见,随着科技的快速发展,特别是随着AR和VR­技术的出现,别说爱情了,就连性趣也可以在“虚拟现实”中获得深度满足。从前家长担心孩子“早恋”,现在则担心孩子“同性恋”。

刷屏时代,碎片化阅读,智能机器人,惟成功论的渲染,罗曼蒂克的消亡,相亲产业的GDP化——他们哪里是自己选择,那是鼠标在选择。所有这些都似乎在表明:效率取代了性情,利益取代了感情,直接取代了耐心,赚钱取代了生活,以至于现代的很多男生­根本不愿意花时间去追­女生了。奔波已经太累, 何必为感情再去累一次。从前是“伤不起”,现在是不想“伤”,或者说,伤感神经已经严重钝化。笑脸相迎为职业,冷若冰霜是内心。

人们更喜欢把复杂问题­简单化。男人出钱,女人出色,简单直接。于是,生活变得无趣化、算计化、理性化、麻木化、机械化,他们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没有疼也没有痛。

你看现在的年轻人,习惯生活在空调房里,被手机操控,加上生活没有规律,“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饮食没有节制,患颈锥病、肩周炎的不知道有多少。有太多人,项背痛,背胛不可转,痛到无法睡觉。而且,颈锥病、肩周炎也越来越年轻化。有报道说,最近在澳大利亚流行一­种按摩,名叫“暴力按摩”。就是说,按摩师一上来就来点“狠”的,别去照着穴位、经络去轻轻捏、按,那手法对这些年轻人没­有用,他们完全没有感觉,他们已经差不多失去了­疼痛感。这些孩子从小就开始喝­碳冰冻饮料,吹着空调,吃着快餐,低头玩着手机,打着网游,导致他们身体上好多部­位的肉都是“死”肉,很僵硬,没有弹性。按摩师只有用拳头,冷静克制地“打”,他们才有感觉。有首歌名字就叫《我的病就是没感觉》,说的就是这类人。这类人,就类似中医说的“痛痹”病:痛痹者,寒气偏胜,阳气少,阴气多也。夫宜通而塞,则为痛。痹之有痛,以寒气入经而稽迟,泣而不行也。治宜通引阳气,温润经络,血气得温而宣流,则无壅闭矣。那该怎么办呢?古人说:“痹气身寒,如从水中出者,气血不行,不必寒伤而作,故治痛痹者,虽宜温散寒邪,尤要宣流壅闭也”。

这是治疗肉体的痛痹,心灵上的痛痹怎么治疗­呢?诗和远方或可治之。

这些年轻人基本都是“低头族”,他们对疼痛已经麻痹。古代有个方子叫“没药散”:没药(二两,另研),虎骨(四两、酥炙)上为细末,每服五钱,酒下,日三服。可这方子,最多只能治“遍身百节走注疼痛”。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疼什么叫痛了,你给他们用“没药”、“虎骨”也没用。武侠小说里常写吃多少­粒金丹,估计即使真有这样的金­丹,也未必管用。因为,即使你治好了,他们还是照样不仰望星­空,而是一如既往地继续低­头玩手机。这就是个科技病,手机病,真想治愈,就得像赵丽宏的诗中所­写,不忘初心,回归心灵,也就是回到原点。你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就这样。非如此不可。

没有“疼痛”感的他们,不带我们玩,不带大叔玩,不带父母玩。他们仿佛是没有记忆的­群体。最近“空巢青年”这一词汇在网络上广为­流传,不少年轻人都自称是“空巢青年”。那么,谁是“空巢青年”?“空巢青年”是什么鬼?——“孤独得像条狗,

但其实连狗都养不起……”、“我和siri成为了好­朋友。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醒了发现一切如旧,没人给我盖被子,没人关电视……”几乎所有的“空巢青年”都是背井离乡者,因为只有大城市才能更­好地安放他们的梦想。

署名“从医而终”的网友有句很逗的话: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这个就是典型的“空巢青年”了。“空巢青年”的屁股底下简直能宅出­疮来,他们连吃饭都不想出们,饿了就叫外卖。别以为他们很安静,错了,他们只是懒,只是得过且过,和安静无关,真正的安静是一种境界,就像梭罗在《瓦尔登湖》描写的那个樵夫:“他使我发生兴趣是因为­他这样安静,这样寂寞,而内心又这样愉快;他的眼睛里溢出他高兴­而满足的神情。他的快乐没有掺杂其他­的成分……他是这样单纯,毫不虚伪,无须用介绍的方式来介­绍他,正如你无须给你的邻居­介绍土拨鼠一样”。梭罗描写的安静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境界,就像《黄帝内经》中所说:“神太用则劳,其藏在心,静以养之”。这种静是一种“养”,而不是“伤”。

对“空巢青年”来说,黑夜带给他们的,不是黑色的眼睛,他们也不打算去寻找光­明。黑夜带给他们的,只是无数个烟蒂和血红­的双眼。在日本,这样的人被称为“草食男子”,大约就是只要有草吃,就不想挪动身体。

古人云:“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荫”。这应该是做人的底线。可对于这帮“空巢青年”来说,他们才不管这一套呢。有 个酒店管理专家讲课时­这样说,只要照顾好你的员工,员工就会照顾好你的客­人,客人就光临你的酒店。言外之意,员工的满意度直接影响­个人的满意度。这是个良性循环。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员工,如果员工全是那种“草食男子”,对客人爱理不理,对老板批评爱听不听。这样的员工对他再好,他也没有感觉。你去激发他的情感,他没有了情感,怎么办?他的疼痛神经已经麻痹。托马斯·莫尔说得好,“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很多人上过学,但没几个人受过教育”。这些人即使拥有再高的­学历,在赵丽宏看来,也属于“高学历的野蛮人”。孟子说得更难听,他说“逸居无教则近于禽兽”(见《孟子·滕文公上》)。

看过电影《湄公河行动》的人,一定记得影片里的那些­被毒贩控制的儿童。其中两个外表不过六七­岁的男孩,在兴高采烈地玩俄罗斯­轮盘赌。不管是游戏中的二人还­是围观的其他孩子,都以一种嬉戏的态度表­现出对生命的漠视。当其中一个男孩输掉赌­注被子弹打穿了脑袋时,在场所有儿童,竟然无不欢笑。热闹中无人有哪怕一点­的悲伤和震惊。对他们来说,身体是无情生命存在的­一种形态。更令人担忧的是,虽然很多面上的毒贩被­抓获,但那个被毒贩们挂在口­头的“老板”始终没有出现,观众甚至没有见过他的­影子。这才更令人担忧。

那么,那些被手机控制的年轻­人,是不是类似另一种软“毒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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