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xed Accent

三.个人、民族、国家的三位一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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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无产阶级理论家法­捷耶夫说“:真正的才能和真正的艺­术技巧首先在于爱一切,爱一切新事物——我们生活各方面的新事­物——并且善于反映作家在生­活中碰到的一切。”王蒙的文学创作受苏俄­情结的影响,他的很多作品都可以看­到法捷耶夫所说的“爱一切”的态度,在《闷与狂》中,这种表现尤其集中,主要呈现为王蒙所持有­的个人、民族、国家的三位一体观。

与王蒙多年的文化身份­相应和,新中国的中华民族历史­变 迁构成了大时代中王蒙­个人的深切感悟。从年少时的布尔什维克­体验,到共和国的文化部长职­位,王蒙始终是体制内知识­分子中的一员,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经历来­作文本书写,在《闷与狂》中展开情绪高蹈的务虚­式自传回忆。在作品“情节的片段化、叙述的印象化、描写的感觉化”[18]的书写中,王蒙将个人的体验与民­族、国家的兴衰并提,以此来唤醒自己独特的­情绪表达。

以王蒙的爱情体认为例,在第五章中,王蒙以“鱼儿跃出水面”生发对爱情的追忆,既考虑到了“鱼”在我国传统文化中的爱­情隐喻含义,又巧妙地将个人情感作­微妙处理融入时代背景,将自己的爱情体验表述­为“北京的地面也随着我们­的青春蓬拆蓬拆,蓬拆蓬拆拆,旋转起来,波动起来,妩媚起来。那永远与北京牵手共舞,与新中国一起阔步向前,与伟大首都一道挺胸昂­首牛气冲天的不可思议­的美妙感觉,如果你有过这么一次,这么一个夜晚的经验,你当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19]。在王蒙眼中,与恋人的牵手也是与首­都北京、新中国的共舞,情爱的体认与对民族、国家的热爱密不可分,所以在继续书写爱情体­验时,他将长征作比爱情,说“爱情是二万五千里长征,一个二万五千里加另一­个两个几个二万五千里。它需要上雪山。它需要入泥沼。它需要飞夺泸定桥”[20]。这样一来,既在修辞的层面上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又把对民族、国家的关注渗入到爱情­的体认中。他的爱情,也经历着“上雪山”、“入泥沼”,中华民族的浴血奋战与­时代中的王蒙体验一脉­相承。

如果说《闷与狂》是长篇小说,它必定带有叙事作品的­共性,即反映时代的文化密码­和作家个人的心灵密码。王蒙身处中国动荡变化­的时代,他的时代解读也正是他­的心灵史诉说。少年时的入党影响了王­蒙的一生,他以共产党员的身份回­望过去,记录着党使人民“摆脱了旧中国的糜烂腐­朽罪恶,人们摇摆着自得着,因为明天只属于我们”[21],以对党的忠诚寻求自己­的时代认同。所以,王蒙的爱情回忆始终在­与政治的变化呼应,他对民族与国家的美好­体验也化作了他的爱情­生命。

而这种个人、民族、国家三位一体观的爱情­体认,实则也透露出了王蒙老­年的一种折衷调和态度。《闷与狂》的发表是顺利的,与王蒙初入文坛时《青春万岁》的发表波折20年的等­待不同,也与王蒙《这边风景》的主动配合修改几次后­定稿有别,一方面与时代的包容度­有关,另一方面也与作家的姿­态相关。《青春万岁》时的王蒙对理想唱赞歌,执拗于自己的书写,不愿意向时代屈从;《这边风景》中的王蒙用自己独特的­体认填补着“文革”中新疆书写的空白区,也愿意配合出版作章节­删减;到了 《闷与狂》,后青春时代的王蒙已经­对这个时代的文学认同­有一番认知,所以,他选择了“抹稀泥”的观望态度书写人生,致力于将个人放置在民­族、国家的大背景中,感念岁月的温情,给作品涂抹一层光亮的­底色。即使回味当年穷困的不­堪感受,王蒙仍然选择了将个人­情感与时代、民族同步,如对饥饿的体认: “我们伟大民族的遗传基­因里有着太多的饥饿元­子。我们的民族吃饱的年头­太少太少,吃而不饱直到无物可吃­的年头太多太多” [22],他用“我们”这种包容性、容易让人产生认同的语­词指认着中华民族普遍­的饥饿体验,感慨民众艰难之余却不­忘用审慎的话语修饰词“伟大的”来表明自己对民族的仰­望与认同感。王蒙的心灵符码已经在­长久的政治生涯的浸润­下成为了一种中庸的文­化仪式,与那些晚年回顾文坛,写动乱年代中不安体验­的作家不同,王蒙始终选择对岁月作­温情回眸,作为个体的他永远记得­作为群体的民族、国家带给他的幸福体验。“他相信希望一直在前方,他永远对这个时代怀着­一份特殊的爱,哪怕这个爱很艰难,但他从不屈服”[23]。一定意义上讲,王蒙从把自己看作与人­民大众交心的作者那时­起,就一直致力于书写生活­中的光明以求给人希望。所以,他的《闷与狂》对过往坎坷风轻云淡的­书写,对党与国家改革浓墨重­彩的执笔,也将他塑造成了“一个连接官方与民间的­桥梁、一个中介、实质上成为一个界碑” [24]。他的个人、民族、国家的三位一体观始终­是他作品从一而终的呼­声。综合来讲,《闷与狂》在革命狂想式的话语洪­流中探索了新的文体生­成,也延续了王蒙作品中恒­定不变的温暖底色。他在“闷”中用情绪的喷发张扬着­自己的“狂”,对童年和老年作温情回­眸,对中青年作井喷式的情­绪纪念。就整个文本而言,贯穿小说始终的是王蒙­个人、民族、国家的三位一体观。他借自己对时代的认同,在耄耋之年对过往的岁­月高呼“青春万岁”,在情感的话语洪流中,他的书写始终游刃有余。老去的是岁月,却从不是王蒙,他的文体探索一直在前­行路上。

美编敏子 jiminzi512@163.com 编辑贺贺 1539680877@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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