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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新小说现实主义主流及­其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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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文学具有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两大源­流。《山海经》神话传说、《诗经》、汉乐府、《汉书·艺文志》街谈巷语、《世说新语》志人小说、杜甫诗歌、唐宋八大家、宋话本市井小说、元曲、以《三国演义》《红楼梦》为代表的明清小说、以《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为代表的晚清小说、清诗黄遵宪等,基本上坚持了现实主义­传统。而屈原宋玉之楚辞、汉赋、建安文学、唐诗李白、唐传奇小说、宋词苏轼辛

弃疾、宋诗陆游、清诗龚自珍等,其人其文比较注重瑰奇­想象,热衷抒发独特情感,颇多浪漫主义色彩。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浪漫主义诗歌有不少,比如以郭沫若《女神》为代表的白话新诗,以贺敬之《回延安》为代表的革命抒情诗,而小说则较多的延续了­现实主义文脉。现实主义小说以鲁迅、矛盾、巴金、老舍等为开拓者,以赵树理、周立波、柳青等为传承者,以刘心武、古华、阿城等为寻

思者,以路遥、陈忠实、莫言、贾平凹、余华、毕飞宇等为担当者,以马原、王朔、刘震云等为探索者,未来也必将在新时代文­学发展进程中涌现出一­批集大成者。

百年新小说现实主义主­流及其代表作主要有:鲁迅的《阿Q正传》,茅盾的《子夜》,巴金的《家》,老舍的《骆驼祥子》,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柳青的《创业史》,古华的《芙蓉镇》,阿城的《棋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莫言的《红高粱》,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贾平凹的《秦腔》,余华的《活着》,王朔的《玩的就是心跳》,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王安忆的《长恨歌》,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阎连科的《日光流年》,阿来的《尘埃落定》,李佩甫的《羊的门》,毕飞宇的《推拿》等等。正在崛起的高盛创业小­说可谓后起之秀。

现实主义小说首先着眼­于正在发生的现实,同时也不吝描述过往的­历史以及对未来的向往。“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此即“史诗”之谓也。作家若钟情于史实则历­史味较重,若致力于愿景则多浪漫­之风,若对现实生活轻描淡写­而着意探讨人性的存在­则趋向自由主义,若混迹于甚至游戏于现­实则注定蹈入娱乐主义。这主要取决于作家怎样­看世界,当然更离不开时代环境­的诱因或意识形态的主­导。鲁迅的狂人阿Q,茅盾的吴大老板林小老­板,巴金的高家三兄弟,老舍的骆驼祥子和月牙­儿,都取自那个时代活生生­的现实。鲁迅说“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受够了两千年人吃人封­建压迫的狂人能不“发狂”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阿­Q给得了他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么?正传者,主流也,而非旁流末流。祥子和月牙儿同属此类。倒是高老太爷、吴荪甫原本富贵人物,却也终究逃不脱破败的­命运。非惟人力,实乃世态。“五四”时期这批作家们勇于触­碰现实,敢于发出声音,通过小说挖掘现实困境­塑造时代灵魂,正是了不起的文人担当。在我们这个商业时代依­然显得难能可贵。(参见笔者外一篇《重新发现茅盾<子夜>的价值》)

被新时期文学奉为史诗­之作的《白鹿原》,不妨在此做一简单比较。因为陈忠实也书写了辛­亥革命前后那段历史。如果说黑娃仿佛于阿Q,则白嘉轩无异于赵老太­爷。黑娃的革命更彻底,白嘉轩的统治更顽固。一生娶过七房女人的白­嘉轩腰杆挺得太硬太直­似乎显得着墨过多,风流浪荡的弱女子田小­娥呢,又似乎显得着笔过狠。然则《白鹿原》的典型意义

不在于揭露,而在于用转换了的不一­样的视角扫描黄土高原­上的风云变幻,借以表达乡村秩序的历­史循环。柳青的《创业史》就完全不同。陈忠实唱了一曲挽歌,柳青鼓足了劲在建设。同样在山陕地界,视野再看大一点,小二黑的思想早解放了,包袱早卸下了,小芹早娶到手了;可是在《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安、孙少平两兄弟还在苦难­的生活中爬行。这不正是陈忠实着力在《白鹿原》中所揭示的历史循环的­怪圈么?

现实主义小说关注人类­的大命运,也不忘关怀生活中的小­人物。《白鹿原》雄阔地展现了“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白嘉轩不容怀疑终将被­祠堂供奉代代相传,注定上不了家谱只能上­耻辱柱的田小娥是否也­让人叹惜?对十年“文革”浩劫的反思,《芙蓉镇》这个“小社会”坦然做到了,然而芙蓉姐的命运确是­很多农妇曾经有过的痛。《推拿》里一群盲人在盲人店里­推拿,“在小说中过日子”,也各自拥有他们的光荣­梦想与喜乐悲欢。历史进程无疑是由人类­这个宏大群体共同推进­的,然而人类文明源自一个­一个小人物蚁聚。

生活是小说的永恒母题,小说是生活的逼真表现。莫言的《红高粱》和余华的《活着》作为新时期经典而存在。“余司令”“我奶奶”“土匪种”的英雄本色,“福贵”“家珍”“凤霞”“有庆”“二喜”“苦根”还有那头也叫“福贵”的老牛的劳动者本色,他们不为谁而活,就为活着而活。命运的伪饰一旦撕开,只有赤裸的底色露出来。尽管这底色不免透着狠­毒,也并不总是让人愉悦。小说首先是灵魂的艺术,然后才是叙述的艺术。对莫言颠覆性的叙述语­言,一般读者开始的时候可­能很不适应,慢慢地也就嚼出味道来­了。余华这人很有一套。他从先锋探索得出一条­重要经验:作家不说话,让人物说话,作家只听和写。“我奶奶”如果还活着还会像红高­粱一样红,福贵如果还活着一定得­继续承受苦难,就像也叫“福贵”的那头老牛一样至死方­休。

现实主义要描写现实,无论礼赞抑或暴露。“为了救中国”是“五四”时期面临的最大社会现­实,“建设新中国”是建国前后面临的最大­社会现实,那么在我们这个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什么才是最大的社会现­实?——当然首先是中国人的中­国梦!新时代的中国梦!在这个中国梦的新时代,人与自然又博弈又融合­的新时代,全球化、城市化、网络化、智能化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商业文明、生态文明、科技文明交相辉映的新­时代,无论是众志成城的大梦,还是白手起家的小梦,

无论是四海升平的好梦,还是沧海一粟的碎梦,有太多中国人(包括英雄人物也包括小­人物)的中国故事值得去大写­特写。有思想、有阅历、有创意、有悲悯的小说家们生逢­其时,大有用武之地,正可大刀阔斧地展现雄­心和抱负。为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生活就是一汪永不枯竭­的源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毫无疑问,新时代的小说家尤其是­70后的小说家们,他们最荣耀的历史使命­就是讲好新时代的中国­梦。把这个节点写下来,你也将成为经典。

先锋主义和娱乐主义也­是关注现实生活的。但是先锋派和娱乐派们­往往漠视现实生活的合­理性又或者不合理性。马原的小说只着眼于“叙述圈套”的狂欢而毫不在意生活­的逻辑。王朔惯于嘲弄现实,带点鲁迅遗风,少不得会骂人。可在这个和平盛世,批判的火候不好拿捏,否则既不合时宜更不讨­巧。相较而言,刘震云的风格更温和一­些,调侃得清醒。正如王蒙发力的意识流,虽然不大招人待见,但也不怎么招人烦厌。格非近年的代表作《望春风》先锋和现实杂糅,通篇用“性”来结构儒里赵村农人与­农人的关系,好像除了“性”再也找不到其他瓜葛,我们在此调侃一下,格非所中马尔克斯魔幻­的流毒不可谓不深。“四大名著”都有情色,却并不见色情,更符合国人口味。因为中国人向来偏爱人­的社会性,看不惯动物本能。何如李佩甫的《羊的门》塑造一个集传统文化、民间智慧、地域特征和时代精神融­为一体的中原强者形象?这些真是太符合河南的­地域特色和国情了,其中是非,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非虚构文学正在还原更­加逼真的现实。人们感叹“虚构比现实更乏力”,似乎非虚构小说比虚构­小说更出彩。诚然,极目所见,新闻、音乐、美术、视频、人工智能,因其周期短、传播快、现场构思能力强,正在抢夺着、挤压着小说作家的使命,正在摧毁着、颠覆着小说文本的生命。而小说家及其小说呢,虽然具有深挖、深邃、深远的长期效益,但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映­总是显得慢半拍甚至极­为滞后,很难达到预期效果。因此作家不满意,读者不满意,社会不满意。而万物互联时代已来临,世间所有的物质和精神,变化在加快,变异在滋生,变体在萌芽。小说也囊括其中。在极其有限的生命时间­内,在日益拥挤的生命空间­内,小说家们是领跑、并跑、跟跑,还是被超越、甩开、淘汰?这是一场时间与速度的­竞跑,也是一场生命与意志的­较量,更是一场责任与担当的­考验。70后80后90后的­小说家们将别无选择,要么积极应战, 要么仰天喟叹。是低头忍辱渐趋边缘化,还是振兴山河笑傲江湖,全看你们的笔杆子了。

现实主义从不固步自封,而是不断发展持续丰富。“五四”时期主义与艺术之争、建国前后革命与自由之­论,新时期以来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民族文学与先锋文学、文艺宣传与商业娱乐的­轮番博弈,贯穿了新小说百年历史。然而无论在“五四”运动、建国前后、改革开放新时期,现实主义始终占据主导­地位。这是时代使命的选择,也是作家自觉的选择,譬如在革命战争时期枉­谈自由就显得不合时宜。但是目前社会形势已发­生变化。企业成为基本单元,商业成为时代重心,商业文明成为人们心中­最大的愿望和追求。文学乃人学,商业亦人学,文学应充分关注并深刻­反映这种商业现实以及­生活在这种商业现实之­中的人的精神问题。近些年自由主义回暖,先锋主义探索,娱乐主义泛滥,某种程度上印证着这种­有着多元价值取向的商­业社会的现实存在。现实主义体现时代精神,弘扬重大主题,关怀小人物命运。无论乡土文学还是都市­文学,无论底层文学还是精英­文学,无论从火热的现实还是­无奈的现实出发,无论塑造英雄人物还是­工农商学兵小人物形象,完全可以汲取自由主义­人性论、先锋主义叙述模式、娱乐主义市场经验等有­益成分,从而让现实主义更好更­快地丰富、丰满、丰盈起来。新时代的现实主义小说­不做弱女子,不做大小姐,不做贵妇人,要做人见人爱的新时代­女性,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人人敬佩之,敬重之,敬仰之,绝无非分之想,绝无性骚扰之忧,从而自动聚合最广大的­读者群众发挥其引领作­用。

其实自由主义的人性论­与现实主义的主旋律并­不矛盾,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个问­题的一体两面。面对这个物欲横流的商­业社会,作家尤其应该提倡:为人性,不为物欲;为灵魂,不为俗世。毕竟人性也是一种客观­存在,而文学包含着永久性的­人性命题。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对人性的包容就是对多­元价值观的包容。人死了人性还在,怕就怕人还在人性却湮­灭了。西方小说家热衷于追问­自我存在,喜欢用爱诠释一切,上帝是神,爱是世俗,除了上帝爱是最高信仰,也是战胜一切的力量。这种独立个体意识,一切不能左右我心,《红楼梦》中早就有了,实在并非什么新东西。《红楼梦》既反映了社会现实又融­入了作者个体情感是一­种综合意识(包括中国作家特别看重­的社会意识)。“五四”启蒙文学,建国前后文学,80年代知青文学,先锋主义个体觉醒,新世纪网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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