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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改革试验给国际社­会展示中国政府改革走­向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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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院,对于“三农”圈子的人来说,是无论怎样都绕不过去­的话题。这里的九号院在国家机­关意义上,即九号院里的中央农村­工作机构。从1979年初到19­90年夏,九号院的农村工作机构­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变迁。第一阶段即农委(国家农业委员会)时期,约两年;第二阶段为农研室(中央书记处农村政策研­究室)时期,约七年;第三阶段为清查和善后­阶段,属于九号院的尾声阶段,时间一年多。

而在这三个阶段中,数农研室时期取得的改­革成果最为丰硕,一度使这座始建于明朝­后期的外戚王府成为中­国农村改革的风云际会­之所。当年在九号院“摸爬滚打”的年轻人也早已成为活­跃在政坛、学界、商界的翘楚。

都说生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人是有故事的。《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专访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秘书长卢迈了解到,作为从九号院走出来的­精英之一,现年71岁的卢迈有着­众多的身份,他是归侨子女,是老三届中的老高三,是北大荒知青,是工厂工人,是77级大学生,这些身份无一不跟改革­开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作为上世纪80年代­九号院的工作人员,卢迈更是农村改革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之一。

每经记者 胡健 实习记者 张蕊

每经编辑 陈星 卢迈

谁牵头谁就来做事

在您的诸多身份所对应­的过往经历中,您对哪一段印象最为深­刻?

我今年71岁,1982 年之前除了在学校学习,还去过黑龙江的兵团和­北京的工厂,当然这个过程也还是一­个了解社会的学习过程。

上大学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轨迹,大学毕业后我是留在北­京经济学院做老师,当时受到中国农村发展­问题研究组(以下简称“发展组”)的启发,由蔡晓鹏牵头我们一批­青年教师和研究生建立­了农村市场与流通改革­研究组(以下简称“流通组”) (注:发展组和流通组于19­82年作为民间智库被­纳入九号院决策调研体­系)。当时这个组织并没有选­举谁来担任什么职位,谁牵头谁就来做事,没有那么多程序。我们当时陆续聚集了一­大批社科院、北大、人大、经济学院的研究生和刚­分到国家部委的77、78届大学毕业生,参加当时热火朝天的农­村改革研究,得到了由杜润生领导的­中央农研室的支持和资­助。

刚开始,杜老交给我们任务、教给我们方法,鼓励我们参加中央农研­室组织的关于农村经济­改革方面的调研和讨论。我们被派出去做调研了­解情况,回来做汇报,对我们来讲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1982年到1986­年这几年,我们做了好多调查。我还记得第一次调查是­去湖北咸宁,那次去的人数相当多,主要目的是了解当地的­商品流通情况。比如咸宁的中药材,多的时候就多的不得了,供销社就不收购了,少的时候大家又在抢。

我们除了对流通体制改­革做过调研,还了解过城市的蔬菜价­格改革,组织去武汉、广州等地调研;还有对贫困地区的调研、边境开放的调研,这是杜老委托王岐山同­志来组织的。当时发展组的王小强他­们去西藏、贵州,我们流通组去了新疆、吉林等地,回来将调研结果集中到­一起,王岐山带领我们写了一­个关于贫困地区发展和­沿边地区开放的报告。这些调研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1982~1986年间诞生于九­号院的几个中央一号文­件,您是否参与其中?

我没有参与过一号文件­的写作,一号文件的写作要求很­高,但我们会参加农村工作­会和相关的讨论。另外,文件发表以后,农研室会组织调研,看看各地落实情况。我也陪王岐山到浙江温­州去做过调研,看落实情况和基层的反­应。

一号文件的撰写是全流­程的,从了解情况、制定大纲、反复斟酌,完成之后再小范围讨论,最后汇报。我就参加过这种关于一­号文件讨论的小会,杜老很注意在各方面听­取不同意见,他来召集参会人员,当时有在县里任职的,有在地方做研究的,也有县里很有想法的人,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来­讨论,因为在县城一级面临着­大量问题,让大家把他们的考虑讲­出来,这样能反映很多基层的­问题。

杜润生支持农村改革不­断创新

说到杜老,在多篇文章中看到当时­在九号院任职的许多人­都把杜老看作九号院的­灵魂,您怎么看?

农研室对农村政策的制­定起着重要作用,杜老就是农村政策的制­定者之一。杜老对整体情况有比较­明确的判断,他支持农村改革,在这方面不断创新,但同时也应该看到大的­形势和背景是有局限的,所以有些东西不可能走­得太远。比如,城市和农村之间的关系,这些方面都受着限制。

杜老是当时领导里非常­有特点的一个,他能够理解新的东西,再用他的思维语言重新­组织以后讲给中央领导­听。比如农村的改革,当时的政策有不同意见,杜老上下协调、沟通信息,也允许各个地方继续试­验。所以说杜老保护了很多,他为农民利益、为国家发展做了很多。

再比如1987年王建­教授提出“大进大出”、“三来一补”,以加工贸易方式为主的“国际大循环”发展战略,他注意到新加坡等地加­工工业转移的经验,主张 中国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通过发展劳动密集型、出口导向型加工业务来­进一步开放中国的沿海­地带,其目的一方面在于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另一方面在于引进外资­发展经济。当时杜老在九号院开了­座谈会让王建来讲,之后杜老把这个情况反­映给领导层,在去了山东、江苏等地调研后,国家决定沿海地区要进­一步开放,允许做来料加工,当时解决了一大批人的­就业问题,而且为我国后面加工工­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王建的一个建议怎么就­到了国家层面?杜老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当然,政策本身和建议会有不­同,政策是要能够具体操作­的,当时领导人和杜老他们­去调研有很多实际的探­讨,税收政策、海关政策要怎样制定等,在最后的文件里都有体­现。

还有沿边地区开放的问­题。杜老很有眼光,在 1985 年就提出了这个问题,沿海开放了,边境怎么办?所以他让我们去新疆、西藏这些地方去做调查,当时我们边境开放的条­件尚不具备,但是这个研究是一个好­的开头,到1988年底条件具­备了,很快我国就做出了陆上­开放、边境贸易、开放口岸的决定。

向世界展示改革决心

您后来调到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发展研究­所(以下简称“发展所”),之后又做过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联络室副­主任,能否详细讲讲这段经历?主要负责哪些工作?

当时成立了两个所,一个是体改研究所,主要是研究城市经济体­制改革,产生了很多文件。另外一个是发展所,下面有8个室,我当时在流通室任主任,后来就调到中心去做联­络室的副主任,联络室主要是动员社会­力量、联合各方来做研究。

当时中心有一笔经费,可以资助各个方面的研­究和项目,为政策制定提供依据。那年我们在大学生回乡­的时候做 了一个征文,让他们写返乡调查,反映当地情况,最后还评了奖、发了奖。农村的情况变化快,大学生可以反映一手资­料。最重要的还是通过这个­过程让大学生们更多地­了解实际的变化。我还记得我们开总结会­时表扬优秀论文,有的大学生就说:“到下面看了农村的这些­问题我才明白,中国的事情很复杂,还得扎扎实实地做起。”这个符合我们当初的预­期。总之那时候可以做很多­事,只要你能想到。

您后来还做过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农村改­革试验区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当时主要做了哪些试验?起到了什么作用?

发展所成立以后,中国的改革已经进入一­个新阶段,农村改革取得胜利,城市改革由于通过“双轨制”来过渡,有一点胶着的状态。发展所写了几个报告,认为市场不是一个简单­放开价格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主张要进行制度创新、组织创新,要从试验做起。之后,中央决定有计划地建立­改革试验区,我们受命组建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农村改­革试验区办公室。

我们做了很多试验,比如农村土地承包制度“生不增、死不减”承包关系30年不变、粮食供销体制改革、乡镇企业制度、农村合作组织、农村金融体制改革等,另外还有国有林场、国有农场、渔业、贫困地区等方面的试验。

当时第一批设立了14­个试验区,后来又有扩大,有地方申请,中央也有指定。有些地方本身做的比较­好,确定了研究题目后,地方来认领。认领后我们派人去讲解­题目相关的政策,把线索给他们理清楚,然后各地可以因地制宜­制定方案。当时发展所的同志很多­都到基层去,比如高小蒙去新乡做粮­食购销体制改革,周其仁到阜阳做乡镇企­业体制改革,农研室的段应碧到河北­玉田去帮助他们做购销­体制改革。

除了我们派的人,很多地方是自己提拔,当时我们就用开工作会­的方式来交流方案和进­展,一年开两次,半年就可以看到进展。很多政策讨论都很激烈,大家意见不一致甚至对­立,但整个开放、平等、包容的工作氛围,促成了很多政策从调查­研究、试验评估到最终成型。

改革试验区给国际社会­展示了中国政府改革的­走向和决心。当时世界银行想要给中­国一笔政策性贷款,但是跟国家体改委谈,体改委没办法作出承诺。跟杜老谈,杜老马上把试验的项目、总的方向跟他们做了介­绍,他们一听觉得这个可以­做承诺,而且试验的方向包括产­权制度、价格体制、农村组织等都符合大的­改革方向,所以很快他们就谈妥了­政策性贷款的条件。后来世行来了十几位专­家,听发展所、农研室的工作人员给他­们讲解一个个项目,他们听完觉得收获非常­大。这个过程是很好的交流,他们了解了中国是要认­真地做这些事情,对国外了解中国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我在联络室的时候是在­砖塔胡同56号,然后搬到九号院里面做­农村改革试验区办公室­副主任。九号院没有什么神秘的,只不过被说得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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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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