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策略:汽车电动化减少油气进口
NBD:近期,天然气、煤炭等传统能源价格接连上涨,是否会对我们推进新能源替代传统能源的进程产生积极影响?
周大地:这个问题实际上涉及传统化石能源的能源安全问题。就当前情况看,化石能源的能源安全痛点已经不再是“有没有”,而是“贵不贵”。
从历史上看,由于军事和地缘政治矛盾,全球范围内能源禁运和断供的情况的确发生过。20世纪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中,欧佩克国家对欧美国家和日本推动了所谓的石油禁运,曾经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因为这些欧美国家石油主要依靠进口,也没有很多储备。在这种背景下,国际油价一下子就抬高了三四倍。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后来经合组织就牵头成立了IEA,也就是国际能源署。成为这个组织成员的经合组织国家,如果石油依赖进口,那就要保持一定数量的石油库存,即不低于其90天石油进口量的石油存量。这样一来,如果石油生产国搞石油禁运,对石油进口国可能就不会再造成那么大的冲击。在物理上切断石油供应的情况至此就很少发生,能源安全“有没有”的问题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有所缓解。
而在这之后,能源安全的关键就在于“贵不贵”,只要肯花高价,就一定能买到能源,但是这么高的价格对许多用户来说是不能承受的,会产生很大的经济负担。以现在的情况为例。长期以来,石油价格一直处于大幅波动中,现在长期低于石油价格的天然气价格也出现了明显上涨, LNG的价格甚至还超过了石油价格,这样一来,对用户的经济影响就非常直接。这也意味着化石能源的能源安全主要体现在经济安全上。如果出现大幅度的基本燃料价格上涨,就会对经济产生很大的影响。
这是否意味着大家有更强的动力去做新能源的替代?对此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是因为气和煤不够用,主张回过头去再大力发展煤炭、油气等传统能源,把能源短缺的责任怪到能源转型和发展低碳能源头上;另一种观点认为,现在全球范围内新能源用得还是不够多,没有能够稳定地大幅度替代化石能源,所以在全球通胀的压力下,化石能源的价格自然而然“蹦”了起来。毕竟,石油和天然气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商品,它不可避免会出现在大宗商品市场上。而对风、太阳光收费显然是不可能的,风能和太阳能也很难受到通货膨胀和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影响。
NBD:目前天然气价格持续上涨,又会对各个国家包括我国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的进程形成哪些影响?
周大地:碳达峰、碳中和的进程还是需要一步步走,我们不可能说今天一着急,就马上加快碳达峰、碳中和进程,来解决现实问题。
我们需要用3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基本上替代掉化石能源,但我们做不到今年煤、气价格上涨,就马上把这些传统能源替代掉。
当然,化石能源还是会受到资源的限制,而且会受生产能力或市场波动的重大影响。因此,从原则上说,我们还是要加快非化石能源的发展速度,同时也要做好相应的技术配套工作。比如说,我们的电动汽车使用如果比较多,那么我们进口的石油就会相对比较少。这个逻辑在天然气领域同样成立。同时,一旦我们的天然气用量减少,进口压力也会减小,对世界市场来说就会形成一个重大的信号——我们的天然气进口量不再增长,甚至持续下降,这意味着天然气价格的炒作碰到了“天花板”,没法再继续涨上去。而且这不一定要等到30年以后才见效。
我们的能源革命也要加快,节能减排、节能降耗要抓得更紧。这需要依靠产业结构调整,不能依靠大量出口低价的高耗能产品拉动经济,要推动生产的高质量发展,要聚焦于发展高附加值行业。
在全球出现资本泡沫和通货膨胀的背景下,我们不能沉迷于出口高耗能的低附加值产品,挣“打工钱”。可能出口这些高耗能产品会取得5%的利润率,但别人光靠“印钞票”就能获得10%甚至20%的利润率,这样一对比,可以说是相当不划算的。
有些观点可能觉得,同之前“生产一吨钢的利润买不了一瓶矿泉水”的低附加值时代相比,我们现在生产的制成品利润空间已经取得了很大进步,但要注意到,我们多数工业制成品领域依然并非是高附加值行业。
参考发达国家的经验来看,发展服务业等行业,利润率还是要高得多。我们过去鼓励某些来料加工等低附加值出口行业的政策,比如说出口退税、投资优惠等,也要作出调整。
我们的高耗能、高排放“两高”项目也需要下决心加以控制,不能依靠普遍限电甚至“一刀切”停电的方式来解决。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近日李克强总理主持召开国家能源委员会会议时强调,现阶段我国工业化城镇化深入推进,能源需求不可避免继续增长,供给短缺是最大的能源不安全,必须以保障安全为前提构建现代能源体系,着力提高能源自主供给能力。要结合近期应对电力、煤炭供需矛盾的情况,深入测算论证,研究提出碳达峰分步骤的时间表、路线图。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次会议也为我国“十四五”现代能源体系规划、能源碳达峰实施方案等定下了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