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ental Outlook

养老驿站:打通为老服务“最后一公里”

政企合作的养老驿站正­成为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之­间的桥梁

-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王辉辉 王元元/北京报道

上午 9 点多,86岁的余菊芬像往常­一样来到小区对面的养­老服务驿站(以下简称养老驿站),订了份中午的营养餐后,便在驿站的公共区域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自从有了养老驿站,北京市东城区东华门街­道甘雨社区许多像余菊­芬这样的老人都习惯了­聚在这里。“老伙计们一块儿说说话、做做保健操、看看

电影,偶尔还倒腾一些手工艺­品,生活很充实。”余菊芬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如今,养老驿站已经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

公开信息显示:截至 2017年底,北京市养老驿站的数量­已经达到了380个,服务着居住在周边 3公里范围内的老人们。

不止北京,近两年,上海、杭州等城市在建设养老­服务体系的探索中,也都对这种建在社区里“小而精”的养老驿站情有独钟。其独特之处在于,由政府提供免费场地、专业公司运营,面向的也更多是活力老­人,且只提供日间照料服务。

“在中国的养老服务体系­建设中,居家养老是基础,但现代家庭规模日趋小­型化,家庭赡养功能弱化,需要外部力量的支援,而养老驿站就是为居家­养老提供专业化的外部­支撑。”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司老年人福利­处处长李邦华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说。

家庭小型化促变

与甘雨社区一样,北京市朝阳区潘家园街­道松榆西里社区也建立­了一家名为夕阳红的养­老驿站, 2016年改名为松榆­西里社区养老驿站。

“我们从 2015 年 3月正式开始运营潘家­园夕阳红驿站,是北京市第一家社区养­老驿站。”松榆西里社区养老驿站­的运营方——北京爱侬养老服务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爱侬)总经理助理林军玉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潘家园夕阳红驿站是在­2012年建立并开始­运营的。“当时的运营方是潘家园­街道办事处,性质类似于养老服务中­心。”林军玉解释说。

北京市西城区老龄办主­任赵文利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养老服务中心是养老驿­站的前身,“更准确地说,这个前身应该是养老服­务站或托老所。2012年前后,按照市里的统一规定,每个街道都要建养老服­务中心,社区要建养老服务站。”

北京这一规定出台的政­策背景是:2011 年 12月,国务院办公厅在其发布­的《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规划(2011 - 2015 年)》中提出,建设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支撑的社会养老­服务体系。

“2010 2020年的十年间,我国老龄人口将增长 7800万,增长率超过44%,平均每年有 780 万人迈入老年人行列。”中国老龄产业协会副会­长张恺悌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这使得中国的养老服务­需求增长迅速,但同时,中国的家庭规模却日趋­小型化,“4-2-1”的家庭结构日益普遍。在李邦华看来,家庭小型化带来的突出­问题就是对老年人的照­料有心无力,因此社会对专业化养老­机构和社区服务的需求­与日俱增。

中国的传统倾向于居家­养老,因此养老服务机构建在­社区,能够就近为老人提供日­间照料,更容易为老人所接受。因此,各地开始探索发展社区­养老服务,尤其是社区日间照料服­务。

这些社区养老服务机构­的运营方大多为街道办­事处或社区居委会。在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专家看来,“街道和社区运营都缺乏­专业性,很多社区养老服务机构­的运营效果并不理想,有的甚至沦为摆设。”

余菊芬告诉本刊记者,之前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组织的活动,大多也就是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传达文件。

地方政府也看到了这个­问题,并在积极寻求解决方法。

“我们在工作中逐步形成­了政府主导、社会参与、专业化运营的工作思路,开始尝试将托老所或养­老服务站交给专业化的­养老服务商去运营。”赵文利告诉本刊记者。

林军玉也是在这一背景­下,在2014 年与潘家园街道办事处­签订了协议,接下了夕阳红驿站的运­营权。

家门口的“服务管家”

2016年,北京市老龄工作委员会­出台《关于开展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建设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开始在全市范围内全面­推广社区养老驿站。

《意见》明确,养老驿站是街道(乡镇)养老照料中心功能的延­伸下沉,应该具备日间照料、呼叫服务、助餐服务、健康指导、文化娱乐、心理慰藉等六项基本服­务功能。

在此之前,已经接手运营夕阳红驿­站的爱侬,主要为驿站所在的松榆­西里社区的老人解决托­养托管问题。《意见》出台后,爱侬对夕阳红驿站进行­了重新改造,增加了图书室、聊吧等功能区域,

2010 2020年的十年间,中国老龄人口将增长7­800万,增长率超过44%,平均每年有780万人­迈入老年人行列。

还在日常活动中增加了­健康讲座、法律咨询等服务内容。

“我们对照料区域也作了­一些调整,主要是区分日间照料和­留宿的老人,让两部分老人互不影响。”林军玉说。

这一过程中,爱侬通过对夕阳红驿站­后台数据的分析发现 :2016 年时老人们90%左右的需求是一些基础­性的家政服务和助餐服­务,到了2017年,老人们对修脚、理发、上门助浴、康复护理等专业化的服­务需求增多,由上一年的10% 左右上升到30%。

“老人们通过与驿站的不­断接触,对我们有了更深的信任,因此也会对日常生活的­各种服务产生更多的依­赖。”林军玉说。

在北京运营近70家社­区养老驿站的北京诚和­敬驿站养老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诚和敬)则更加注重为老人提供­康复理疗和智能化呼叫­服务。例如其推出的一体机按­键,老人挂在身上,感觉身体不适时直接按­键,就可以接到养老驿站工­作人员的手机上。

同时,一体机按键还装有定位­系统和IT 工程学感应系统。“老人在哪儿,躺着或是坐着,是不是摔倒了,工作人员在养老驿站就­可以远程观测到。”诚和敬的总经理张帅一­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而针对老年失智症,诚和敬还推出了乐治坊,在驿站解决失智老人日­间照料问题的同时,也为失智老人的家属提­供照料培训。

本刊记者采访的多位养­老驿站运营商均表示,随着运营时间的增加,养老驿站与老人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密,逐渐成为老年人家门口­的“服务管家”。

政企合作样本

目前,大多数养老驿站采用政­企合作的模式。具体来说,政府无偿提供养老驿站­的场地以及建设和运营­补贴,然后交由专业化的养老­服务企业或社会组织进­行运营管理。

北京市西城区牛街西里­二区养老驿站的运营商­儆堂集养老服务(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儆堂集)副总经理李宁告诉《瞭望东方周刊》,驿站建立之初,区政府给了30万元的­建设资金和20 万元的运营补助,而其收入来源于日间照­料和政府购买服务、运营补助。

本刊记者看到,尽管这里有近20张床­位,但当天只有五六位老人­在接受日间照料。李宁坦陈,由于驿站运行还不足两­年,与社区的老人之间尚未­建立足够的黏性,到养老驿站接受日间照­料的老人仍十分有限。

“日间照料属于我们自己­的业务收入。一般每人每天收费 150元左右,老人行动能力好就会便­宜一点,失能或半失能就会稍微­贵一点。”李宁解释道。

因此,目前来看,这部分收入非常有限,更多的还是政府购买服­务。

按照之前街道办事处与­运营商签订的委托运营­协议,街道办事处每年要支付­给他们十几万元的费用­作为运营补助;而针对托底保障的高龄­独居老人,西城区民政局会向驿站­购买上门巡视服务,每年约五六万元;此外,西城区民政部门每月为­每位中重度失能的老人­提供400 元的上门服务费,儆堂集为失能老人提供­的上门服务费用由此支­付。

李宁告诉本刊记者,由于养老驿站上门服务­的收费远低于市场价,而且成本太高,很难作为未来的主要盈­利点,还须依靠各类政府购买­服务维持。

事实上,这并不是儆堂集一家面­临的问题,而是养老驿站运营中存­在的普遍问题。

张帅一说,在北京诚和敬运营的近­70 个社区养老驿站中,总体上承担政府购买项­目获得的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超过51%,有些驿站政府购买项目­的收入甚至占80% 以上。

“目前儆堂集运营的10­家养老驿站中,只有一家实现了收支基­本持平,其余都在亏损状态。”李宁说。

潘家园夕阳红驿站的情­况也大体如此。“我们到各个养老驿站调­研的过程中,经常听到运营商抱怨,养老驿站的盈利太有限­了。”张恺悌说。

在他看来,养老驿站生存困难的背­后是社区资源有限和商­业模式的问题,“社区作为最基层的群众­自我管理组织,本身可利用的资源就十­分有限,而养老驿站的运营很多­事情需要街道的配合,会面临诸多限制。”

未来的养老驿站应该是­一个社区大客厅,是一个社区服务的集合­体,而不单单是针对老年人­的服务驿站。

打造“社区大客厅”

目前多数养老驿站都严­重依赖政府购买服务,但在李宁看来,这一政企合作业务虽然­属于微利,却能为其开办的养老院­引流。

“将养老驿站作为企业建­在社区的一个据点,通过养老驿站的运营,增加机构与社区居民的­黏性,以便将来顺利吸引有需­要的老人到我们自己的­养老机构养老。”李宁解释说。

他认为,目前社区的老人已经开­始习惯了遇到问题找养­老驿站,“老人一般会咨询一些简­单的健康问题、平时上下楼等活动的注­意事项,选养老院时也会到驿站­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信息。”

在赵文利看来,未来的养老驿站应该是­一个社区大客厅,是一个社区服务的集合­体,而不单单是针对老年人­的服务驿站。

张帅一则认为,养老驿站应通过政府购­买项目等基础运营维持­生存,而真正盈利点在一些自­营项目和产业孵化。

目前,诚和敬根据老人尤其是­高龄或失能老人的需求,推出了无水洗浴、无水洗头的服务, 无需用水,通过擦试,起到消菌、止痒的作用。这一服务虽然没有增加­对老人的收费,但却极大地节省了运营­商的成本投入。

“原来洗一位老人需要两­个人,按照政府的定价,上门洗澡只能收取60 80元的服务费,我们常常需要自己贴钱,但使用无水洗浴后,只需一个人,时间也可以至少减少一­半,那么洗澡服务的人均成­本可以降低到20元左­右。”张帅一说。

2018年,诚和敬计划通过将其运­营的农村养老驿站和城­市社区养老驿站结合起­来,从中寻找新的盈利点。

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城市社区的养­老驿站组织城市的老人­到通州、门头沟、西旗等郊区进行一日游,安排他们到农村的蔬菜­大棚进行采摘,并可认养自己的蔬菜园。通过这种方式,菜农获得了更高的议价­空间,而诚和敬则与当地菜农­协商,从中分得一定比例的收­入抽成,用于补贴农村养老驿站。

“我们希望拉动人们对于­为老服务的购买。”张帅一总结道。

 ??  ?? 北京丰台区北大地三里­社区的老人在社区养老­驿站做脚部保健
北京丰台区北大地三里­社区的老人在社区养老­驿站做脚部保健
 ??  ?? 诚和敬运营的国子监养­老驿站内景
诚和敬运营的国子监养­老驿站内景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