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瞌睡的母亲

母亲从老家赶来帮我带孩子。刚5个月的儿子很胖，有20斤，年迈瘦小的母亲抱着他非常吃力，常常累得满头大汗。我告诉母亲，不必总抱着孩子，让他自己躺着玩就行了。但母亲爱孙心切，好像不抱在怀里就会让孩子受委屈。

我有午休的习惯，而母亲从来不午休，她说这辈子中午就没睡过觉。母亲为了让我安安稳稳午休，吃过午饭就把儿子抱在怀里。祖孙俩在客厅玩，我在卧室休息。有时儿子睡着了，母亲就看会儿电视。她的眼睛还好，每次都把电视的声音关了，凭字幕看。

那天，我午休提前醒了，到客厅一看，发现儿子已经酣睡，而母亲独自靠在沙发上打瞌睡。我从来没看到过母亲打瞌睡的样子，看到她窝在沙发上，一脸疲惫，我忽然心酸得要掉下泪来。

母亲太累了。这个“这辈子中午就没睡过觉”的人，累得打起了瞌睡。母亲瘦而多皱的脸深深陷在沙发里，平日里强撑起来的精神头一下子没有了，完全放松下来。她的眼睛好像还在动，是在做梦吧，我想她还在浅梦中牵挂着外孙，怕他醒了，怕他惊扰到午休的我。

打瞌睡的母亲，让我久久凝望着，心中颇有些酸涩的味道。那一张熟悉的脸，好像从来没有离我这样近，我也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看过母亲。她那张有风有霜的脸，在浅黄色沙发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苍老。母亲嘴角的纹路像刀 刻的一样，额头的皱纹因为放松下来显得不那么深了，却一道道那么多。母亲的整张脸，低垂着，显出沧桑。什么时候，这个最爱我的人老成这样了？

我的记忆中，好像没有母亲打瞌睡或者睡觉的样子，她总是那么精神饱满地出现在我眼前。母亲是个极为勤劳的人，小时候我晚上睡觉了母亲还没睡，早上我起床了母亲早就忙着做早饭呢，我几乎不知道她还会睡觉。我一想到母亲，就是她劳作的样子，很少看到她停下来。那时候，母亲多年轻啊，脸上皮肤那么饱满，眼睛也是那么亮！

可如今，母亲真的老了。这么多年，如此近距离打量母亲还是第一次。我深情地凝望着她，想到她也曾深深凝望过幼小的我，就 像我现在经常深深凝望我的儿子一样。深深凝望，让我品出了太多的况味。母亲，这段时间你累了，本该好好歇歇的你，不辞辛苦来帮我带孩子。我看得出来，你有些力不从心，抱着我小小的儿子如同抱着庞然大物一样，可你总是抢着带孩子，尽量让我多休息。

打瞌睡的母亲，依旧没有察觉到我在身边。一会儿工夫，母亲竟然打起了轻轻的鼾，均匀的鼾声在我听来那么悦耳—母亲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好好睡一觉了。

我拿起毛巾被，轻轻盖到母亲身上。母亲似乎察觉到了，鼾声停了，我不做声，她很快又睡着了，鼾声又起。我光着脚丫，蹑手蹑脚抱起儿子进了卧室。我的动作很轻很轻，轻得像羽毛落地。轻轻地，我要给母亲一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