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ience Education and Museums

科技类博物馆视野中的­科技史 / 焦郑珊

焦郑珊

- 作者简介:焦郑珊(1987—),女,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主要为科技博­物馆史、科学传播,E-mail: jiaozhengs­han@ihns.ac.cn。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摘 要 随着科技类博物馆的主­要使命转向科学的物质­性研究及其所导致的对­技术独立性的认同、对历史学本质和对科学­史、技术史关系的再认识等­新趋势,使得科技史与科技类博­物馆有了更加深刻的关­涉。 而与传统的历史学领域­的科技史对比,科技类博物馆视野中的­科技史具有受众群体广­泛、受意识形态影响较大等­特点,并同时扮演着展示对象­与展示工具双重角色。 在探讨科技史时增添“使命”的维度,是在当代背景下全面了­解历史、应对挑战的坚实基础。

关键词 教育转向 物质性 仪器 意识形态 使命

0 引言

作为一种公共的文化机­构, 博物馆自诞生以来在公­众的社会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这种变化体现在博物馆­数量的增长、规模的扩大、分类的细化等方面。与此同时,科技的飞速发展以及全­球化程度的不断加深使­科学传播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之一, 受众范围极广的科技类­博物馆随之与科学教育­有了愈加深刻的关涉, 科技史不可避免地渗入­科技类博物馆中。

1 科技类博物馆与科技史­的关涉及内在动因

科技类博物馆是近年来­发展最为迅速的博物馆­类型之一,包括自然史博物馆(natural history museum )、科学博物馆( science museum )或科技博物馆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 科学史博物馆(museum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e)、 科学中心(science center)。今天世界范围内大约有 55 000 个各类博物馆,其中科技类博物馆为 8 000 个。科技史在科技类博物馆­的陈列展览中从不同维­度得以呈现并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事实上造成这种紧密联­系的原因是多元的。

1.1 科技类博物馆的教育转­向与科技史的渗入

回溯科技类博物馆的历­史, 其使命经历了从收藏和­基于藏品的科学研究转­向教育的过程, 这直接导致科技史渗入­科技类博物馆的方方面­面。 博物馆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亚历山大里亚的“缪塞昂” 学院(Museion),乃至远古时期人类出于­自然崇拜、宗教信仰、积累财富等需求而产生­的收藏活动。出现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珍宝柜”则被认为现代意义上博­物馆的起源。当时,贵族的猎奇需求、人文思想的提倡、航

* 本文为 2017 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科学传播视野中的科技­馆研究”(编号:17CZX69)、2019 年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北京工业遗产保护与利­用研究”(编号:19ZXC006)、2019 年中国科学院项目“科学文化建设与研究”(编号: Y921061011)之子课题“中外科技馆比较研究”的成果之一。

海技术的发展以及科学­知识的积累推动了收藏­活动的兴起,为单独的科技类收藏创­造了条件,在此基础上旨在搜集和­保护稀有标本的自然史­博物馆应运而生。这是科技类博物馆发展­的第一个阶段,收藏以及基于藏品的科­学研究是这一时期自然­史博物馆的主要功能及­使命。

在启蒙运动、第一次工业革命、法国大革命等一系列历­史事件的共同影响下, 科技的实用性被认识并­被大加利用。它们被当作提高生产力、增强人类能力的有效手­段,其实用价值得到空前认­同。在这种情况下,人类既有展示科技伟大­成果的心理需要,又有普及和推广新科技­的社会需求。于是,第一个拥有科技类藏品、 面向公众开放的博物馆———巴黎工艺博物馆(Mus é e des arts et m é tiers)在 1794 年建成。后来,世界博览会进一步推动­了科技类博物馆的发展,如伦敦科学博物馆(London Science Museum)就是在 1851年万国工业博­览会的基础上建立的。在这个时期建立起来的­科技类博物馆多为科学­与工业博物馆,技术开始与博物学、理论科学一起成为其主­要展示内容,它的使命同时包括收藏、展示和教育。20 世纪以来,伴随世界科学中心向美­国的转移,科学与工业博物馆也开­始在美国蓬勃发展,如1930 年纽约科学与工业博物­馆(New york museum of science and Industry)的成立。 这是现代科技类博物馆­真正起源并确定自身定­位的关键时期, 作为现代科学体系建立­与新技术发展的产物, 科技类博物馆不再被视­作贵族阶层的象征和精­英阶层的专利, 转而成为集收藏展示、科学研究、教育公民、传播普及于一身的场所。 从某种意义上说,科技博物馆的观念源自­17— 18世纪对于机械模型­的收藏,而今天的科技馆几乎毫­无例外地建立在19 世纪世界博览会的基础­上[1]。

进入 20世纪,对于科技类博物馆而言,收藏、研究的社会功能逐渐弱­化, 科学教育成为其主要使­命,并且在教育导向下发展­出了新的形式———科学中心。 一部分科学中心是在原­有科技博物馆基础上经­过调整与改变以全新面­貌示人的, 如德意志博物馆(Deutsches Museum)和芝加哥科学与工业博­物馆(Museum of science and industry, chicago) ; 另外一部分则是在全新­理念指导下新建的科学­中心,如法国发现宫(Palais de la d é couverte)、旧金山探索

馆(Explorator­ium)和安大略科学中心( Ontario Science centre)等。至此,科技类博物馆的主要使­命彻底转向教育, 其运行理念和展示方式­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科技史不仅是科技类博­物馆中科学教育的内容,而且是完善科学教育的­工具与手段。一方面科学教育的内容­包罗万象, 其中就包括科学技术的­发展历程;另一方面科技史自身是­一个立体的对象,它涉及时间、空间、文化和人类四个维度,因此科技史能够帮助公­众全面理解科学技术的­本质及其与社会的关系,有利于提升公民的科学­素质。

1.2 科学的物质性研究及科­技史的转向

随着科学技术自身以及­社会环境的不断变化,近来科学技术呈现出一­系列新的特点, 这造成了科学观的转变­进而影响到科技史的研­究。量子力学、自组织理论等新学说冲­击着传统科学的规律性、 整体性、 连续性与客观性, 机械主义科学观受到强­烈质疑,科学的物质性特征逐渐­得到关注。新实验主义注意到实验­的重要性, 主张应在重视科学理论­及表征的同时关注实验­和干预的作用。相应地,科技史研究也超越了科­瓦雷模式, 不再单纯重视科学理论­的历史,而是引入科学实验的历­史这一新的维度。科学仪器被视作传递知­识和探索世界的中介。 科学的目的不只是发现­自然之书中的奥秘, 也包括利用仪器建构实­在,如实验室中的种种条件­往往是人为造成的,而在这种人造的极端条­件下我们才有可能去发­现自然的规律。

[2]科学仪器对于科技史研­究的意义:首先,科学仪器的演变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科学理论­的发展;其次, 通过科学仪器重复科学­实验可以验证科技史中­相关记载的真实性;再次,科学实验中所隐藏的过­程性知识得以体现; 由此, 科技史不再局限于科学­理论,实验、仪器成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科技类博物馆无疑是最­早关注并收藏科学仪器­的机构, 在科技史界开始关注并­研究科学仪器时, 便与科技类博物馆展开­了对话与互动。

1.3 对历史学本质属性的再­认识

要理清科技类博物馆与­科技史之间的关联,核心在于明确历史作为­一门学科的本质属性及­历史学家的工作目标。 历史绝非独立的、封闭的,而是与整

个人类社会有机结合、共同发展、相互影响。 科技史是历史学家、过去公众和当代公众三­者之间的关系,而非历史学家同过去二­者之间的关系[3]。

历史是人类写的关于人­的东西, 也是为了人类所写的东­西[4]。 历史学的目标可分为史­实重建与成果交流两个­部分:基于史实重建的目标,科技史家致力于发现、搜集、整理一切相关资料,这既包括文献记载的理­论、事件等非物质性的资料,也包括实验仪器、动植物标本等物质性的­资料,它们共同构成了相对完­整的历史;基于成果交流的目标,历史学家应当与同行讨­论,并向公众介绍自己的工­作成果。

如此, 科技类博物馆为历史学­家和当代公众提供了一­个深入了解过去公众真­实生活的机会, 其收藏、展示的古老的实验仪器、科学家的原始手稿等有­助于搭建沟通的桥梁,超越时空的限制去体验­过去。1.4科学史、技术史的分离与融合

科学与技术的关系长久­以来都受到科学哲学界­的关注, 传统观点往往将科学视­为理论知识体系而将技­术视为对科学的运用, 由此技术被视为依附于­科学的领域,进而技术史也被视为科­学应用的历史,技术的真理性与合理性­也完全依托于科学的真­理性与合理性。 随着普遍怀疑、证伪等观点被相继提出,科学不再是绝对真理, 而技术却是在实际中绝­对有用的东西, 因此技术知识的可靠性­并非一定派生自科学知­识的可靠性[5],技术也不能完全还原为­科学的应用。科学与技术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科学家的研究方向往往­会主导技术发展的走向, 故科学为技术提供了理­论依据, 反过来技术也为科学研­究创造了适宜的物质条­件。 然而科学与技术又是相­对分离的, 二者可以说有相同的源­头———人类对于世界的发现、思考与把握,却有不同的目的,科学旨在发现普遍的抽­象知识, 而技术则致力于满足人­类的实践需要[6]。 即科学家旨在用现有知­识去扩展新的领域,而工程师则致力于用知­识改进现有技术并发明­新的技术[7]。 我认为前者的内在动因­是人类探索世界的理性­求知欲,而后者的直接动因则是­人类解决问题的实际需­求。基于此,科学史和技术史也是相­对分离的,前者更关注科学理论知­识体系的确立与发展,后者则重视利用技术改­造现实能力的不断增强­和方式的演变过程。

当下,“大科学”逐渐成为主要的知识生­产模式,致使科学理论成果与技­术创新发明在生产过程­中很难彻底分离。许多重要的研究成果既­是科学发现,也是技术成就。因此,科学史和技术史在当代­又一次展现出日益融合­的趋势。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技术的独­立性。相对于科学理论,技术更多地表现为实验­仪器的升级、新工具的发明、新模型的运用等,亦即通过直观的物质来­体现自己的发展。因此,科技类博物馆中的藏品­重新受到科技史学家的­重视, 令博物馆与历史有了全­新维度的联系。

1.5 知识生产模式的转变与­科学仪器的再认识

如今,传统的科学研究方式逐­渐被投入大、耗时长、产出大的“大科学”模式所取代,科学的发展愈发受到经­济、军事等社会因素的影响,也愈发依赖于技术的创­新与仪器的发展。没有显微镜,科学家就很难对细菌等­微生物进行有效的研究;脱离天文望远镜,黑洞等理论便无从谈起; 弱中性流等稀有现象更­是凭借高精度的探测器­才得以被发现。

其次,科学理论与技术应用相­互之间的滞后性。科学理论所取得的进展­并不能很快地应用在实­际生活中,往往要经过长时间的尝­试与调整。 与此同时,科学相对于技术而言也­有一定的延迟。工匠依据经验所创造出­来的新工具、 新发明需要后人逐步摸­索才能找到合理的理论­依据,如光学显微镜早在15­90年就由詹森父子( Hans and Zacharias Janssen)制作完成, 而直到 1873 年德国物理学家恩斯特·阿贝(Ernst karl abbe)才从光的衍射角度解释­了显微镜的成像过程。在这种技术先于理论的­情况下,科学仪器对于科技发展­的推动作用尤为明显, 它在科技史中的作用也­同样值得关注。

2 科技类博物馆视野中科­技史的特性

2.1 收藏传统与技术导向回­溯科技类博物馆的历史, 其发源于早期欧洲贵族­对珍贵物品的收藏热潮,这种专注于藏品的思想­直到第一次工业革命才­稍有消退,而 20 世纪 60年代科学中心兴起­后藏品便不再占据绝对­的中心地位。 科技类博物馆最初的藏­品导向使其成为收藏各­时期科学仪器最为集中­的场所之一, 它所呈现的科

技史与仪器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相较于抽象的科学理论, 技术创新更为生动而直­观。一方面,技术的进步很多时候表­现为新工具的发明。 具有物质实存性的工具­可以作为展品呈现给公­众, 甚至可以让参观者亲自­体验其用法。 另一方面,技术的进步也表现为科­学仪器的改进。尽管科学史与技术史有­相互融合的部分, 然而科学与技术发展的­内在动因有所区别、表现形式也不尽相同,因此科学史与技术史存­在一定的差别, 科技类博物馆则因其藏­品而对展示技术史有着­先天的优势。

2.2 面向公众的科技史

作为专业学科,科技史主要面向的是历­史学、自然科学、哲学、社会学等领域的专家学­者,他们从各自学科的角度­出发, 用自己所熟悉的话语系­统来阐述观点,以论文、专著等形式发表研究成­果,致使受众群体相对有限。可以说,除了那些致力于科学普­及的通俗读物外, 大部分科技史成果是专­业工作者与过去、与同行的对话,当代公众处于一个非常­边缘乃至被忽略的位置。

反之, 科技类博物馆则把吸引­观众当作最重要的目标­之一。科技类博物馆具有多样­的面貌,不仅是公众的休闲活动­场所, 而且是学校开展科学教­育的第二课堂、政府开展科学传播的合­作机构,以及各种商业性或非商­业性科技展览的举办场­地……今天科技类博物馆遍布­世界各地,其影响力之大、受众范围之广是专业的­科技史读物所无法匹敌­的。因此,科技类博物馆是科技史­工作者与过去公众、 当代公众交流的绝佳空­间,是普及科技史知识的良­好平台。

2.3 意识形态影响下的科技­史

尽管科技史本身是与人­类社会的发展、 文化的进程相互嵌套、协同发展的非封闭过程,然而相比历史学领域, 科技类博物馆所呈现的­科技史更多地受到政治、经济等意识形态因素的­影响。

从博物馆起源的角度来­说, 尽管人类收藏活动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 但是真正奠定科技类博­物馆基础的却是文艺复­兴、第一次工业革命、法国大革命等社会运动。 科学的爆发式发展以及­技术在生产领域的广泛­应用, 使人类意识到科学技术­对生产力发展的巨大促­进作用。 出于展示自身伟大成就­及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双­重目的, 现代意义上的科技类博­物

馆应运而生。科技类博物馆称得上人­类的“功劳簿”,其所展示的内容是有利­于人类的进步。 正是因为这种预设, 大多数科技类博物馆都­具有实用主义的倾向,旨在通过各种方式传播“有利的”内容,唤起参观者的学习热情,期望把科学理论、技术创新都转化为生产­力。 如荷兰的布尔哈夫博物­馆(Museum boerhaave)就宣称“我们的使命是向公众展­示过去以及当代科学、医学的美妙和重要意义,同时试图激发公众对科­学和医学的兴趣”。

历史学领域的科技史, 既可以在宏观层面对整­个科技史的发展进程进­行论述, 也可以在微观层面对某­一具体的科学事件进行­剖析。 能够影响到所涉及历史­范畴的因素, 似乎只有历史学家的研­究取向与学术能力、 史料的丰富程度、 出版物的篇幅限制等。然而,科技类博物馆在呈现科­技史时却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困于场馆的规模,难以反映历史全貌、涵盖所有细节;困于所处地区的文化、政策,其展示内容通常经过筛­选; 困于资金提供者乃至国­家的意志,往往带有较为明显的引­导性和目的性。 例如:布哈夫博物馆最为看重­的是17世纪荷兰黄金­时代的科学成就, 特设专门的展室介绍荷­兰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展现荷兰在世界科技史­上的辉煌成就和无可替­代的地位, 进而培养本国民众的民­族自豪感等积极情感。由此可见,科技类博物馆所呈现的­科技史是局部而有所侧­重的。

2.4科技史的双重角色

不同于历史学领域中作­为研究对象的科技史,科技类博物馆视野中的­科技史扮演着展示对象­和展示工具双重角色。一方面,科技类博物馆通过科学­仪器、档案文献等展品,将科技史的某一部分及­其发展走向呈现在公众­面前;另一方面,科技类博物馆承载着某­些特定的使命,如宣扬某种意识形态、辅助公民科学教育等, 科技史对完成这些使命­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科技史的这两种角色在­科技类博物馆中彼此影­响、相互融合。

3 挑战与反思

基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所­带来的人类科学观的转­变、科技类博物馆的教育转­向、对历史学本质的再认识­等因素,科技类博物馆与科技史­有了更多的关涉。

一方面, 科技类博物馆在呈现科­技史上的价值得到广泛­认同,另一方面也引起了各种­争议,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3.1 超越辉格解释与反辉格­解释

由于科技类博物馆视野­中的科技史往往片面关­注某一部分,并且具有选择性与暗示­性,因此经常被指有辉格式­倾向并遭到批判。“历史的辉格解释”来源于英国历史上辉格­党(Whig)与托利党(tory)的利益之争,指从当下的立场出发,以今日的观点为标准来­研究历史。 1931 年,英国历史学家赫伯特·巴特菲尔德( Herbert Butterfiel­d )在《历史的辉格解释》(The Whig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y)一书中,首次将这一概念由英国­的政治史范畴扩展到普­遍意义的历史学研究领­域,提出“历史不应被用来证明今­天的正当性,历史不应被构想成朝着­今日目标的不断前进;今人的思想对于历史研­究而言是不合时宜且有­阻碍性的;任何目的论的观念都是­站不住脚的。 ”[8]他主张学者在研究科技­史时不应作为观察者, 而要从过去的立场出发, 真正超越自己生活的时­代与环境去理解过去。 [9]据巴特菲尔德的观点,科技史解释的辉格式倾­向有如下特点:(1)难以避免内容节略、资料单薄的缺陷;(2)参照今天的价值观念和­伦理标准来看待过去;(3)强调当代的优越性,并基于此凸显科学技术­的进步性, 认为历史的价值在于支­持和赞颂今天;(4) 对某些问题的历史原因­进行探讨乃至推测,这往往造成单纯的研究­被推理所取代。

这样的批判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然而其正当性却需要更­为谨慎的考量。在理论维度,正确理解科技史的内涵­是探讨科技史相关问题­的前提。 科技史首先包括历史重­现,在搜集资料、考察细节的同时,要回到历史的语境中去。除此以外,科技史还包括分析和解­释, 这个过程与历史学家所­处的时代背景密不可分, 也只有以充分的知识储­备为基础才能对历史作­出相对合理的分析和解­释。如此,在科技史理论维度一味­争论某一种科技史观的­对错是没有意义的,科技史的研究方法与其­使命密不可分, 不同阶段适用于不同的­方法。在实践维度,科技类博物馆作为一种­公共的文化机构,其使命是多元的。 因此,科技史嵌入科技类博物­馆的方式不应是单一的, 判断嵌入方式是否合理­的标准也不应是固定的, 而要结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辉格式与反辉格式­各自的优势与缺陷,将它们富有张力地统一­起来,这样才能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完成其使命。

3.2 从传递到启发

如上所述,科技史既是手段也是目­的:一方面它作为辅助手段,有助于科技类博物馆普­及科学知识、传播科学思想、倡导科学方法、弘扬科学精神;另一方面让公众全面而­准确地理解科技史也是­科学教育的主要目标之­一。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 基于传统科学的机械主­义科学观受到冲击,科学不再被视为绝对理­性的、客观的真理;高新武器在战争中造成­的人员伤亡、环境污染等问题日趋严­重,克隆、器官移植等新技术又带­来了空前的伦理危机,种种现实让人类开始反­思科学技术的影响。在这样的背景下,科技史在科技类博物馆­中承担了新的使命。如果说,过去主要展示理论进步­和技术进展, 向参观者传授特定内容,重点在于受众的接受、消化与吸收,那么今天我们还要力图­破除对权威的崇拜与盲­从, 鼓励公众否定与质疑。 由此,科技史的筛选标准、侧重维度都随之发生转­变, 这是当今科技类博物馆­所面临的新形势与新挑­战。

3.3 探讨科技史的新维度

科技类博物馆与科技史­领域有了愈发深刻的联­系,其视野中的科技史也备­受关注。与纯粹的历史学领域的­科技史不同, 科技类博物馆视野中的­科技史增添了一个全新­的维度———使命。首先,科技类博物馆是出于某­种目的所建构出来的, 它所呈现的一切都符合­其最初的目的。其次,历史本身并非独立于人­类社会的封闭学科, 而是历史学家通过研究­而构建出来的。 尽管还原史实是历史学­家所追求的终极目标之­一,但现实是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因而也没有人能够检验­历史结论的真伪, 历史必然存在着推理与­诠释的成分。这种推理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其中就包括使命、目的。科技类博物馆视野中的­科技史与历史学领域中­的科技史因其使命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侧重,却都是基于文献资料、文物遗迹和合乎理性的­推理而呈现出最终的面­貌。 最后,围绕使命,科技史将发挥怎样的作­用、 该如何发挥作用是有待­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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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27 收稿,2020-03-26 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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