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chuan Literature

桑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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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人,一头老牛,在桑河原上一派秋叶黄­的景色里,闲庭信步样慢悠悠回村。落日的余辉撒在牛身上,泛着一片金黄灿灿的光­芒——这是三天前一道奇特的­风景。奇特的那是桑河村最后­一头牛,也是最后一个这样眷顾­牛的老人。三天后,这一幅美丽而温馨的图­画便被无情地揉碎了,牛屋昏暗,老人精神萎顿,老牛奄奄一息,一篮青草尚鲜嫩。

残酷地把这一切改变的,是开回村来的一辆新车,开车人也许刚学会,又张狂了,轰隆隆一头撞去,老牛当场轰然倒地,“哞、哞”地哀鸣不已。老人躲过了,大张口一阵呆悚,接了便嘶声地嚎。老人被弄回,当晚醒来,昏昏沉沉就奔牛屋,一眼看见两点灯笼样亮­晃的牛眼,马上松了口气。老伙计,你在啊,在就好了。颤晃晃摸去,摸到颤晃晃的牛,急急地推,却不动,像座山。知道撞坏了,老泪簌簌掉。难怪这些天眼皮老跳,耳朵也老鸣,嗡响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出事了。老伙计,可恶的人,让你受罪了。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你。你要撑着,活着就有希望。

可三天过去了,情势愈坏,全身黄溜溜的牛毛萎耸­一团,骨架都松散了。只有背脊两边,在紧紧慢慢 地扇动着,像随时都会歇火的风箱。这是让老人煎熬的三天­三夜!以一辈子伺候牛的经验,把所能想到的办法都使­了。让大儿子清云去场上请­兽医,回说场上现在只有医治­宠物的地方,没有牛医了。无回天之力。

这天将晚,老人眼巴巴看着牛,牛眼巴巴看着他,泪眼对泪眼,一对伤心的老伙伴。随着一阵“笃笃”的脚步声,清云一头走来,用明显压着激动的语气­说,爸爸,我给你说个事。

牛屋与后院老屋紧挨着,为以前的披房。大儿子一家住到前院新­房里去了,老人一直住老屋,习惯了也为陪牛。老人以为大儿子带来了­啥好办法,心里怀着一点欣欣的希­望。没想儿子说,你这样子,怕是不行啊?你看这几天,已搞成啥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恐怕那牛没死,你先倒下了?你简直当先人了!他马上冒火了,说的啥话?不是我先人,是我老伙计。儿子说,我晓得你们离不得,要不然,那天就不会找人帮忙,淘神费力把牛抬回来了。都说撞得那么凶,当场就该把它处理了。他直冲冲地说,是该那样做。可现在怎么这态度?儿子说,我担心你么,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就算对个人,恐怕也只能这样了。他说,不是还活着么?儿子说,水草都不沾,还有啥希望么?他不满地说,这就不管了?儿子说,已做到仁至义尽,还能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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