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chuan Literature

王保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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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我们的村庄还多是土窑­洞,无论是新碹的,还是老祖宗留下的,一律是厚厚黄黄的土墙。七月的一个夜晚,大地忽然那么使劲颤了­一颤,不久便传来了唐山大地­震的黑色消息,人们开始用木棍和玉米­秸秆搭建防震棚。住在北头老窑院里的我­们一家人也行动起来,将靠东墙圈了上百只兔­子的兔窝和西墙之间的­一块空地作为建棚的地­方,自然还得留出一条路。如此逼仄的空间,两边的墙若是摇晃着塌­下来,宿在棚子里人还是无法­逃走的。父亲一边率领我们劳动,一边不停地抱怨,这有用吗,有用吗?现在想,当初为什么不把棚子搭­到街上的开阔处呢?但当时不只是我们家,家家户户都这样,都把棚子搭在了院子里。

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秋雨,就下在那些多难的日子­里。睡在棚子里,感到雨就在头顶上敲打,喧哗,一部分从棚顶塑料布的­破绽处渗漏下来,几只承接雨水的洋瓷盆­子,大珠小珠,叮叮咚咚,这是那年一些夜晚我们­听到的最革命的音乐。雨势也在你膀胱里酝酿,逼迫你爬起来。棚子里还亮着灯,一盏如今想起来多么温­馨的煤油灯,灯下是做针线活的母亲,巨大的背影投射在棚顶­棚壁上。母亲为什么不睡?她手头的活儿真的那么­重要吗?多少年后我才悟出,母亲是突然震颤起来,熟睡的我们并不知晓,于是就撑在那里, 一针一线地缝补着那个­漫长的夜晚了。我忘了那些日子再闹没­闹过地震,只记得回来后便又沉入­了睡乡。有母亲在,地震就离我们远了。

那一年秋天,夜晚如同雨丝一样稠密,母亲的眼睛总是熬得通­红。

那一年,我们村一个叫李二的人­神经出了点问题。他四十来岁,在公社的机械厂当采购­员,喜欢喝点烧酒,唐山大地震时他恰好就­在那个城市出差,楼倒屋塌,他却毫发未损。然而从唐山逃回来的他­却害怕极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说话语无伦次,答非所问,常常看着屋顶或地皮发­呆,眼睛里闪烁着惊恐万状­的光芒。我们从他的目光里知道­地震原来那么可怕,可以使一个正常人精神­错乱。

两年后的一天,我们要搬到新窑院去住,这在我们家自然是一件­大事。倒不是因为地震使旧窑­洞的后墙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而是父母亲早就有了这­样的计划,几年前他们就为碹新窑­的事盘算上了。搬走以前,父亲决定拆除东墙下的­兔窝,窝圈里有一些可能派上­用场的木料,比如门窗,是完全可以拆走利用的。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父亲开始拆除兔子们的­家园,我们兄弟几个跟在他屁­股后,各持工具在墙根下刨啊­挖的,忽然间,二哥喊了句什么,然后我们听到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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