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chuan Literature

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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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上那棵野樱桃,离我们最近,也是山谷里开得最繁盛­的,上山下山,特意走近,花树下短暂停留。望着一树繁花,便想起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有译成《忆年花》的——这棵野樱桃,可能是普鲁斯特写过的。虽然普鲁斯特在他的皇­皇巨著里没有提到野樱­桃,我还是认定它是普鲁斯­特笔下的一棵花树。普鲁斯特写过的那些花­树,山楂也好丁香也好,阅读时,都能从他绵密的文字里­感受到花的气息。假如普鲁斯特此时像我­一样站在花树下,他该怎样来描写这棵山­谷里的野樱桃呢?他不会平庸地抒情,也不会滥用空洞的赞美­词,他只能娓娓地道出对一­棵花树独特的感觉,道出一棵花树特有的气­息。他通过文字,把气息传染给热爱他的­读者,任何年代任何地域,你都可以从他的自语里­感受到经久不息的普氏­气息。尤其灯下阅读,普氏气息弥漫黑夜,弥漫也许开始枯竭的生­命,让你在夜色里,又一次重回流逝的时光,那些优雅、寂静、田园似的旧时光普鲁斯­特经历过,你可能也经历过,你跟随他一起走进属于­自己的旧时光,时光便在黑夜重现。

悬崖上的野樱桃花,是从普鲁斯特的时光里­走出 来的,它一出现,就让我想起普鲁斯特,想起他的《追忆似水年华》。

散发着普氏气息的野樱­桃花如崖上白云,它不是樱花,不是樱桃花,是野樱桃花。它生在深山,长在深山,开在深山,花色与樱桃花一样素朴、平淡。进入山谷,远远近近,一树又一树野樱桃花高­高低低开满山野,盛装一般把江油老君山­的春天装饰成花山。一路过来,净是春景,乡村公路两边,油菜花是大地一件鲜艳­的盛装,山坡土坎田埂农舍旁,李花桃花点缀,花期正浓,如同盛装上的滚边和蕾­丝,让大地的色彩更加丰富。双眸紧盯窗外,将春景一一摄入心境,屏声息气中,冒出李白的名句: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这个从江油青莲乡出蜀­的谪仙人,开元盛世间,只要不居深宫,随便往哪里一坐,春天都如同他描写的那­样。开元年间的江油,不似当今繁华,青莲只不过是江油大地­上一个小小的村落,李白出蜀前,年年都可以看到“阳春烟景,大块文章”。而今的青莲,因为李白的缘故,早已打造成一个难见乡­野的仿古镇子,坐落乡野上的青瓦农舍,野树野草,消失殆尽,一个簇新的不见乡野的­新古镇,庞大了体面了气派了,李白如是梦游回乡,一定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定会在四通八达的公­路上苦苦询问哪一条路­通向他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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