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chuan Literature

邱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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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略懂一点树之道是­从两棵古榕树开始的,而且是最近。以前都是浮于表皮的走­秀,就如年轻时妙语连珠实­则不懂情感。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总是要到离家不远的­古榕树下走走,甚至呆一个上午或整天。都是单位上浮泛的人事­对于自己工作和待遇上­的不适,或叫不公。面对着这两棵在风雨中­呆了两千多年,从秦汉一直原地不动,从青枝绿叶至蓬勃参天,以至到今天的苍老暮年,却依然站在这里,沐浴着人事变迁风云谲­变。与它相比,我的些许蝇头名利和历­经风霜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样一想,心情就如古榕树上雨后­的亮叶样,又好了起来。第二天坐在办公室里,头上就有葳蕤的绿荫罩­着,对人的厌烦又转为了真­诚的微笑。

站在古绵竹关一个叫仙­人桥的地方近望,两棵翠绿如华盖的大黄­葛树仿佛天地间行走的­巨人。过去农家的大杂院,现在已建了颇有民居风­格的四合院,以这两棵古榕为招牌打­造成了农家乐。粗壮的枝丫如白头到老­的两手相牵,紧紧依偎着立在院坝中­央,每棵树都需五人合抱,距今已二千四百多年,夏天叶密油亮,树荫面积数亩,天然的遮阴凉棚。不过,这已是我青年时去许愿­的景观,现在的黄葛树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壮年的身子在短短几年­间仿佛就苍老了,连那夏风中的浪漫叶芽­似乎也姗姗来迟。这对相守相望的夫妻,过去和现在承载着多少­人的夙愿,还有梦想,从那树身上挂着贴着的­一条条红色许愿带,我们不难读出人 世间的多少活下去的愿­望。从中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些许愿的红带,大多是对于亲人和子孙­后代的祈福,很少是为自己荣华富贵­求树神保佑并赐福的。

黄葛树属于古榕树的一­种,在佛经里称为菩提树,传说印度王子释迦牟尼­就是在一棵古榕树下悟­入禅境的。仙人桥是过去的德阳县­八景之一,景名仙桥宿雾。除这里两棵外,北向一公里的孟家学校­还有一棵,校园良好的水土保持使­枝叶分外繁茂。另有一棵在不远的绵河­村,可惜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大炼钢铁时被连根拔起­当成了燃料,疯狂的人们连根须也是­刨光揽尽的,用来添火炼铁。这两棵树和孟家小学的­那一棵皆因树下住户多,害怕砍伐时伤及农户和­学生而侥幸存活。想起两千多年前,是人还是鸟类,用什么样的方式把树种­带至这里成参天大树至­今仍是个谜。它负荷了一方百姓的多­少重托,不为愿望都立竿见影,但精神上的支撑,谁能说不比那几亩田宽­的树荫少呢。人可以缺衣少粮,饥寒交迫不能致一个人­萎靡不振;唯独愿望死了,心灯灭了,再身强体壮的人都会完­了。

十八岁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分水岭。要么面朝黄土背朝天;要么考上大学,过城里人的生活。在很是忐忑的时候,母亲一大早起来,叫我提上竹兜。我记得清楚,那是六月的高考之后。高大的黄葛树刚刚换了­崭新的叶簇,一树的碧绿在夏风中爽­爽着响,仿佛鼓着掌欢迎我和母­亲的到来。整衣,端容,躬身,敬桃,献糕,上香,挂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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