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n in the Century

承诺——记“大山里的老愚公”黄大发

- 责任编辑/张元奕

“干部要大气,不要气大。” “生活就像这水,是先苦后甜。” “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记得入党时说的话。我还能为群众做一点事 , 一定不辜负党,不辜负人民。”说这番话的人已经 83岁了 , 满头白发,但眼不花、耳不聋,说话铿锵有力,腰杆挺得笔直,能流利背出当年的入党­誓词。每天 , 他的胸前佩戴着闪亮的­党徽 ,为村里的事忙前忙后。他叫黄大发,贵州省遵义市播州区(原遵义县)平正仡佬族乡原草王坝­村 党支部书记,被誉为“大山里的老愚公”。

发誓:“生命到哪一天 ,就干到哪一天”

1959年初冬 ,24岁的黄大发用蓝色­水笔在入党志愿书上郑­重写道: 我要求入党是为人民全­心全意服务到底, 帮群众当好勤务员,不怕牺牲,不怕困难,不怕流血,有好大的力量办好大的­事,有事与群众商量。我生命到哪一天 , 就干到哪一天……黄大发从小父母双亡 , 他滚草垛、 睡牛棚 , 靠给地主放牛过活。新中国成立后 ,党组织的培养和远亲近­邻的救济,让黄大发感受到温暖。他性格朴实刚毅、大公无私、敢想敢干 ,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草王­坝大队大队长。草王坝不通水、不通电、不通路 ,特别是祖祖辈辈严重缺­水,要步行几个小时到河里­背水吃。地里打不出多少粮食 ,家家户户穷得起灰,一年四季连饭都吃不饱。水, 对于草王坝 , 是救命的东西。螺丝河是理想水源 , 却相隔三重大山。

黄大发对村民们承诺 :“我一定要把螺丝河水引­过来 , 让大家喝上干净水、吃上白米饭。”没有技术和设备,黄大发就带着村民们攀­岩走壁,靠原始方式确定等高线,用钢钎、铁锤打通了116米长­的隧道。经过 13年的艰辛施工,水渠完工了, 但由于工程缺乏科学的­技术指导, 终究还是没法把水引过­来。十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村里人灰心丧气 , 甚至有人说 :“草王坝能通水 ,我用手掌心煎蛋吃。”黄大发不服气,更不放弃。1976年, 遵义县水利局年轻干部­黄著文到草王坝调研, 那晚 ,借宿在黄大发家里。“我喝了两口茶水,看见杯底沉淀的泥浆 ,这水是从牛脚印里沉积­的雨水,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黄著文回忆。黄大发对他说:“我一定要把渠修通。” 1990年腊月 , 天寒地冻。已是遵义县水利局副局­长的黄著文下班回家,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冻­得脸色铁青的人 ,磨破的解放鞋满是泥浆,露出发紫的脚趾头 , 单薄的衣裤上结着冰霜。是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黄­大发! “草王坝大旱3个多月 ,地里颗粒无收 ,不能再让子孙受苦了,我要带领群众修渠引水。”黄大发边说 , 边从破烂不堪的挎包中­掏出立项申请报告。为了来找他,黄大发整整走了两天山­路 ,黄著文心疼地说:“老黄 ,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争取项目也得先顾自己­的命啊!”当时 ,遵义县一年的水利资金­不过20万元。据县水利局初步测算, 从螺丝河取水到草王坝­要经过大小9处悬崖、10多处峻岭,水渠需要从离地几百米­高的大土湾岩、擦耳岩和灰洞岩的悬崖­峭壁上 ,打出半幅隧道,需要五六万个工 时 ,草王坝才一两百个劳力,怎么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黄大发很激动 :“一年修不成 , 修两年;两年修不成 , 修三年。哪怕我用命去换 ,也要干成!”黄大发懂一些水利技术,身上又有股拼命劲儿,县水利局最终批准了草­王坝水利工程项目, 拨付6万元现金和38­万斤玉米,要求自筹1万元工程款。同时,还派出专业技术人员进­行指导。

履诺:“哪怕我用命去换,也要干成!”

这一次 ,无论如何也要修成! 黄大发下了决心,连夜回村开会。政府的支持 , 让群众深受鼓舞。第二天一早 , 家家户户去赶乡场 , 卖猪、卖羊、卖鸡、卖苞谷, 这家 20 元 , 那家30 元 ,连夜把钱送到黄大发家­里。在大旱一百多天的日子­里, 乡亲们硬是勒紧裤腰带,一天时间就如数凑足了­集资款。时任草王坝村村主任张­元华记得 ,煤油灯下,黄大发把一角两角伍角­的角票 , 一张一张地理顺、叠在一起的时候 , 脸色特别凝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都不说话;泪水,在心里涌淌。 这不是钱,是乡亲们的心, 是草王坝人的全部希望! 1992年春 , 引水工程开工 ,57 岁的黄大发带领200­多名乡亲,带着铁锹、铁锤、钢钎浩浩荡荡奔赴工地。大家早上出门时提一罐­苞谷沙,饿了点柴草热一下 , 稀里呼噜吞下去;夜晚来临 , 打着火把往家赶。有的村民干脆睡在石头­窝里 ,数着星星盼天明。有次炸山出现了哑炮,黄大发准备前去查看,有人突然大喊“要炸了”,情急之下他用随身的背­篼罩住自己, 碎石块刹时满天飞。万幸的是 , 碎石只击破了他的背篼,手臂上擦破了皮。黄大发到处跑 , 鞋磨破了没钱买。有一次 , 他赤脚步行 30多公里山路背炸药 ,脚板磨破血淋淋的,管仓库的工作人员想资­助他 20块钱买双鞋 , 却被拒绝了。1993年, 工程进行到异常险峻的­擦耳岩 , 垂直 300多米高 , 放炮非常危险。就在大家犯难的时候 , 黄大发第一个站出来,带着几名党员上到山顶, 用绳子拴着大树, 系上腰 ,顺着石壁慢慢往下探 ,寻找放炸药的合适位置。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黄大发的二女

儿生了病,由于没钱送医院,只好吃了些草药 ,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始终不见好转。一天清晨,黄大发正准备出门, 突然听见女儿虚弱地说:“爸爸 ,您把家里 的猪卖了给我治治病吧,等我病好了,一定给您挣回来。” “我们正在擦耳岩施工,我不去现场不放心,等忙过这几天,我就送你去医院。”黄大发咬紧牙根、含着泪上了 工地。可就在那天,女儿没等到父亲回来。黄大发沉默许久,最后蹦出一句话:“把我那口棺材抬出来,先把二妹葬了吧!”也是在那年,黄大发的大孙子因病没­能及时救治,离开了人世。修渠没有一名群众伤亡,他却永远失去了挚爱的­女儿和孙子。1995年, 这条用风钻、铁锤、钢钎和双手,在悬崖峭壁上修出的跨­3 个村、10余个村民组、全长9400米的“大发渠”全线贯通 , 草王坝彻底告别了靠天­吃饭、“滴水贵如油”的历史。“小时候我跟着外公上山, 经过当年草草堆砌的二­姨的坟前,外公总会抽起旱烟 ,站上好一阵,用手轻轻将坟头上的荒­草拔除。我才明白 , 外公一直很沉默 , 其实内心很痛楚 , 很愧疚。”黄大发外孙女陈燕说。

守诺:“只要干得动 ,我就得干”

“共产党员怕牺牲能行吗?那些先烈拿身体去堵枪­眼都要干,我们做事就要有这种精­神。”“给群众办事 , 身上的灰都要拍干净再­走。”有着59年党龄,当了 46 年村干部、38年村支书的黄大发­这样说。一切从自己做起,从自己家里人做起。小儿子黄彬权在水渠工­地上劳动 ,悬崖边的危险活,黄大发总分给他干,还让他去很远的地方, 把 100 多斤重的打砂机背回来。黄彬权不服气 :“为什么重的、危险的活总让我干?” “别人出了事我赔不起,所以才让自家人干。”父亲说。对待家人 , 黄大发特别“抠门”。他把修渠的水泥当宝贝,每次卸完货都要亲自打­扫,车厢里撒落一丁点儿水­泥,

他都要仔细清扫入库。堆在家里的水泥像小山­一样高,老伴想舀一碗补补灶台,黄大发坚决不许。渠修好后,黄大发又商量着修学校。没有老师怎么办?黄大发要求村里几个上­过中学的年轻人回来当­代课老师, 其中就包括在外打工的­小儿子黄彬权。当代课老师月工资九十­二块五毛, 在外打工一天 , 就能挣四十多元。刚在村里教了几天书,黄彬权悄悄跑了,黄大发追到城里,见面一句话:“你必须跟我回去,我们不能计较钱多钱少。”拗不过父亲,黄彬权只好安心教书,一干十几年。迄今 , 草王坝走出 30 多个大学生。播州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张雪梅说,“老书记没给组织提过任­何关于个人和子女的要­求,他提出的,都是和群众切身利益相­关的请求。” “共产党员就得清清白白, 腰杆硬才能顶得住歪风,经得住风雨才能见得了­世面。”黄大发说,“子孙的事情 , 我不会管。人这一辈子 , 自己能创造才叫本事。”如今的草王坝 , 变化天翻地覆。在黄大发和村两委干部­努力下,包括草王坝在内的团结­村已建成通组公路 83 公里, 完成全村 39个村民组水利设施­建设 ,村民吃上了干净的放心­水。 2017年7 月以来 , 贵州中天金融集团帮扶­村里成立了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和旅游发展有限­公司, 投入1亿元扶持资金助­力脱贫攻坚 , 发展了 5400 头猪仔、1000箱中华蜂养殖 , 栽种了 500亩精品黄桃和有­机蔬菜等。村里自有农业品牌“乐耕田”体验店在贵阳开业 ,腊肉、香肠、蜂蜜、菜籽油等产品均已 上市。大发渠已按旅游景点标­准打造, 建起了观光步道 , 精品民宿、乡村旅馆、乡村餐饮业红火兴起,整个村子成了远近闻名­的生态旅游村, 吸引了 500 多名村民返乡创业。2017年, 全村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8238 元 ,到今年底,预计将增加到 9500 元。自古贫瘠的土地焕发出­勃勃生机。草王坝村还建成了“大发渠党性教育陈列馆”, 黄大发的老屋成为“党代表工作室”, 各地前来参观学习的人­络绎不绝。黄大发仍然忙里忙外 , 闲不下来。小女儿担心父亲的身体,要接他到城里来住,黄大发说:“农村人离开土地还能做­什么?只要干得动,我就得干。”他舍不得这山,舍不得这渠,更舍不得这里的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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