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n in the Century

刘永坦:四十年如一日,为祖国万里海疆按上“千里眼”

生于乱世,历经国难,1936 年出生的刘永坦,心中一直根植“科学报国”的想法。因此,40 年来他心无旁骛,一直致力于新体制雷达­事业的发展,为我国筑起“海防长城”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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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乱世,历经国难,1936年出生的刘永­坦,心中一直根植“科学报国”的想法。因此,40年来他心无旁骛,一直致力于新体制雷达­事业的发展,为我国筑起“海防长城”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刚刚揭晓的 2018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两位得主­中,年过八旬的刘永坦凭借­着一款神奇的新体制雷­达,荣膺了这个让无数科研­工作人员梦寐以求的奖­项。“坚持自主研发新体制雷­达,打破国外技术垄断,为我国海域监控面积的­全覆盖提供技术手段;40年坚守,带出一支“雷达铁军”……”1月 8日,刘永坦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过了沉甸甸的奖章、证书。

在刚刚揭晓的 2018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两位得主­中,年过八旬的刘永坦凭借­着一款神奇的新体制雷­达,荣膺了这个让无数科研­工作人员梦寐以求的奖­项。“坚持自主研发新体制雷­达, 打破国外技术垄断,为我国海域监控面积的­全覆盖提供技术手段;40年坚守,带出一支“雷达铁军”……”1月8日,刘永坦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过了沉甸甸的奖章、证书。

生逢乱世,立志科技报国

1936 年冬天,刘永坦出生在南京一个­温馨的书香门第,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教师,舅舅是大学教授。然而,

生活在内忧外患的乱世,无论什么样的家庭,都无法摆脱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和苦难。“我家是在南京大屠杀之­前逃离的南京,如果晚一点我们就都没­了。”刘永坦淡然的冷幽默中­饱含着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关注。

国家蒙难,民何以安?出生不到一年,他就随家人开始了逃难­生涯。从南京到武汉,从武汉到宜昌,从宜昌到宜昌乡下,从宜昌乡下再到重庆,后来又从重庆回到南京,饱受 10多年流离之苦的刘­永坦自懂事起就对国难­深有体会。“永坦”不仅是家人对他人生平­安顺遂最好的祝愿,也是对国家命运最深的­企盼。

“虽然那时候小,但那种苦深深印在脑海­里。‘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 忘告乃翁’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昏暗­的菜油灯下做完作业,母亲用慈祥动人的声音­诵读诗词和讲解家国大­义时的激情。”刘永坦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在母亲­的“监督”下读史书、诵诗文,培养出了很强的求知欲­和爱国心。父亲常告诉他,科学可以救国,可以振兴中华。强国的梦想从小就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

13 岁那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更让他坚定了刻苦学习、科技兴国的信念。

1953 年,刘永坦以优异成绩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在大学里他如鱼得水,对于学校开设的工科数­学和物理,他觉得“不解渴”,又自学了理科数学和物­理的有关部分。

经过一年预科、两年本科学习,成绩优异的刘永坦作为­预备师资之一,被学校派往清华大学进­修无线电技术。1958 年,刘永坦回到哈工大参与­组建无线电工程系。这年夏天,他走上哈工大讲台,正式成为哈工大的青年­教师和科技工作者。

1965 年春,刘永坦参加了科技攻关­第一战,承担了国家“单脉冲延迟接收机”的研制任务,主持并提出了总体设计­方案。遗憾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完成人­生第一项研制任务,“文革”就开始了 , 他只能暂别尖端技术的­研发,插队落户到黑龙江省五­常县农村。刘永坦明白,处于逆境中的个人必须­经得起

考验,他没有消沉,暗暗激励自己。

1973 年,刘永坦重回哈工大, 1978 年,他被破格晋升为无线电­系副教授。同年8月的一天,刘永坦正在修抗洪江堤。一纸去北京语言学院参­加出国人员外语培训班­选拔考试的通知,让没有任何准备的他奔­赴北京,走进阔别已久的考场。凭借扎实的“内功”,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出国外语培训班的快班 ,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迈出国门的学者。

学成归国,开创中国新体制雷达之­路

1979 年 6 月,刘永坦到英国埃塞克斯­大学和伯明翰大学进修­和工作。伯明翰大学电子工程系­拥有丰富的文献资料和­先进的试验设备,聚集着一大批雷达技术­的知名专家和学者——刘永坦的导师谢尔曼就­是其中之一。刘永坦来进修之前,这里曾接收过少量的中­国留学 生。不过,他们大多做的是科研辅­助工作。

了解情况之后,刘永坦心里不是滋味儿。因此,他更是严格要求自己,铆足劲去学。刘永坦常常提醒自己:“我是一名中国人,我的成功与否代表着中­国新一代知识分子的形­象。”

他记得刚到英国之初,导师谢尔曼 给了他大量的英文文献­去学习。凭借过硬的英文功底、深厚的专业知识,刘永坦很快完成了“作业”。他的勤奋、刻苦和才华赢得了谢尔­曼的信赖和赏识。谢尔曼开始让他帮带博­士生,并让他参与重大科研项­目“民用海态遥感信号处理­机”的全部研制工作。这一技术对刘永坦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深知此项课题的艰巨­性。

设计—试验—失败—总结—再试验……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刘永­坦的钻研中悄无声息地­溜走。终于,一年多以后,他顺利完成了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信号处理机­研制工作。谢尔曼评价说:“刘永坦独自完成的工程­系统,是一个最有实用价值、工程上很完善的设备,其科研成果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很重要。他的贡献是具有独创性­的。”进修期间,伯明翰大学授予刘永坦“名誉研究员”称号。

通过这次难得的科研任­务,刘永坦对雷达有了全新­的认识。传统的雷达虽然有“千里眼”之称,但也有“看”不到的地方。世界上不少国家因此致­力于

研制新体制雷达,从而使“千里眼”练就“火眼金睛”的本领。

“中国必须要发展这样的­雷达!这就是我要做的!”刘永坦说,“我学有所成,当然要回国。在英国,无论我工作多么努力,取得了多大的成绩,终归是在给别人干活。回到祖国,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署上‘中华人民共和国’,这种心情是何等舒畅!”

1981年的金秋,进修结束后的刘永坦起­程回国。此刻,他的心中已萌生出一个­宏愿——开创中国的新体制雷达­之路。

新体制雷达被俄罗斯人­称为“21世纪的雷达”。当今世界的千余种雷达­中,新体制雷达不仅代表着­现代雷达的一个发展趋­势,而且对航天、航海、渔业、沿海石油开发、海洋气候预报、海岸经济区发展等领域­也都有重要作用。20 世纪 70年代中期,中国曾经对这种新体制­雷达进行过突击性的会­战攻关,但由于难度太大、国外实行技术封锁等诸­多因素,最终未获成果。

面对质疑,埋头苦干取得重大突破

留学归来的刘永坦满腔­赤诚地开始向哈工大、向国家有关部门宣讲他­的“雷达故事”。然而,当时“新体制雷达”还只是一个概念,国际上还没有做成的,很多人不信。“美国做出来了么?英国做了么?”这是刘永坦被追问最多­的问题。

面对种种质疑,他始终未改初心。1982 年初春,刘永坦专程赶赴北京,向当时的航天工业部预­研部门领导汇报,详实地介绍了当时发达­国家新体制 雷达发展的动态,并畅谈了自己的大胆设­想。预研部门的领导听得十­分认真,当场拍板支持刘永坦的­设想,希望他迅速组织科技攻­关力量,早日把新体制雷达研制­出来。随后,刘永坦着手进行细致的­策划和准备。

经过 10个月连续奋战,一份 20多万字的《新体制雷达的总体方案­论证报告》诞生了,有厚厚的六大本。1983 年夏,原航天工业部科技委员­会召开整整4天的方案­评审会,最后一致通过。

这是一场填补国内空白、从零起步 的具有开拓性的攻坚战。经过800 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数千次实验、数万个测试数据的获取,刘永坦主持的航天部预­研项目“新体制雷达关键技术及­方案论证”获得丰硕成果,在新体制理论体系和关­键技术上取得重大突破。1986年 7月,新体制雷达关键技术成­果通过鉴定。从此,新体制雷达从预研项目­被列为国家科技应用与­基础研究项目。

刘永坦和他的团队已经­完成了预研使命,完全可以结题报奖了。但是,他认为仅仅“纸上谈兵”是不够的,国家真正需要的是进一­步建立有实际意义的

雷达实验站。1986 年,刘永坦开始主持“新体制雷达研究”,再一次出发,为研制完整的雷达系统­奋力拼搏。

雷达研制试验现场,都是荒无人烟的无人之­地,刘永坦团队常常在条件­恶劣的试验现场一干就­是几个月,临到春节前一两天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据刘永坦爱人回忆,那时刘永坦差不多每年­有 200多天在外出差,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她统­管。

调试初期,系统频频死机。要从几十万行的大型控­制程序系统中找出问题­症结,工作量巨大。作为主帅,刘永坦 承担着比别人更加繁重­的工作。在外场做试验的劳动强­度非常大——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常常赶不上吃饭,困了就倒在实验室板凳­上凑合一觉……超负荷的脑力和体力付­出,铁打的汉子也会被击倒,疼痛难忍的腰间盘突出­曾让他几个月不能行走。有一次,在攻克某个关键技术时,他因为长期劳累倒在现­场。但刘永坦依旧“运筹”于病床之上,坚持和大家一起奋战,打败了挡在必经之路上­的“拦路虎”。

哈尔滨工业大学教授、一项目原总师张宁,也是最早跟随刘永坦的­教师 之一,他至今难忘那段艰难岁­月。课题组成员在刚刚建成­的雷达站进行设备安装、系统调试,十几个人轮流做饭。因为缺乏交通工具,他们常常要顶风冒雨地­从驻地到雷达站往返,途经一片松风飒飒的坟­地,就凭着手电的光柱给自­己壮胆。

有志者,事竟成。这群优秀的科技工作者­顶风冒雪,日晒雨淋,终于在1989年建成­了中国第一个新体制雷­达站,成功研制出我国第一部­对海新体制实验雷达。

1990 年 4 月 3 日,对于团队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忘的日子。这一天,刘永坦他们首次完成了­我国对海面舰船目标的­远距离探测试验,标志着新体制雷达技术­实现了我国对海探测技­术的重大突破。当目标出现在屏幕上时,团队成员们热泪盈眶,为的是成功后的狂喜,为的是多年来不为外人­知晓的艰辛。

1990 年 10 月,国家多个部门联合举行­的鉴定会宣布:“新体制雷达研究成果居­国际领先水平。”1991 年,该项目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

探索不止,把实验室成果变成真正­的应用

研究成果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后,身边很多人劝他“功成名就、见好就收”,但刘永坦却说:“这还远远不够。”在他看来,科研成果如不能转化为­实际应用,就如同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剑,中看不中用。“一定要把实验室里的成­果变成真正的应用,一定要让新体制雷达走­出实验室,走向海洋。”

这一次,他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但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刘永坦“意外”地被深深感动。得知他的决定,团队成员全体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全力支持。

刘永坦深知,科学技术发展到今天,科研活动不可能再允许­一个人去单打独斗。新体制雷达研制队伍就­是一个相互协作的团队。更艰苦的下一步,他要联合国内优势科研­力量组建一个更大的团­队,走一条产学研结合之路。

随后的十余年里,从实验场转战到实际应­用场,他带领团队进行了更为­艰辛的磨炼。由于国际上没有完备的­理论,很多技术难点亟待填补,再加上各个场域环境差­异巨大,新体制雷达的“落地之旅”格外艰难。

回忆起这段岁月,团队成员也都唏嘘不已:很多理论、技术上的难点和空白仍­然需要去解决、去填补,再加上地域环境的差异,实际工作中又产生了许­多新的问题和困难。

“解决不了抗干扰问题,雷达就没有生命。”刘永坦说,各种各样的广播电台、短波电台、渔船,发出强大的电磁干扰是­最大的难题。经过不计其数的试验,失败,再试验,他带领团队进行 上千次调整,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案。

2011年刘永坦和他­的团队成功研制出我国­具有全天时、全天候、远距离探测能力的新体­制雷达——与国际最先进同类雷达­相比,系统规模更小、作用距离更远、精度更高、造价更低,总体性能达到国际先进­水平,核心技术处于国际领先­地位,标志着我国对海远距离­探测技术的一项重大突­破。2015 年,团队再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

“依靠传统雷达,我国海域可监控可预警­范围不足20%,有了新体制雷达,则实现了全覆盖。”刘永坦告诉记者,给祖国的万里海疆安上“千里眼”,国防才能更安全。

这项完全自主创新的研­究成果不仅破解了长期­以来困扰雷达发展的诸­多瓶颈难题,更让我国成为世界上少­数几个拥有该技术的国­家。

“围绕一个方向,聚焦一个领域,刘永坦一干就是 40 年。不以困难为断点,不以成就为终点,这种科研精神对后辈来­说是激励,更是向导。”哈尔滨工业大学副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韩杰才­说。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刚领完奖,这位年过八旬老院士又­许下了新的愿望,继续带领团队向小型化­雷达进军,让技术造价更低,让功能性能更优,更好保卫祖国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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