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n in the Century

蔡元培先生的北大往事

- 责任编辑/ 星霓

那年冬天,他与北大的不解深情

1917 年 1月 4日。时为国立北京大学的校­门口,所有校工毕恭毕敬,迎接新校长的到来。

一位风度翩翩的学者从­车上下来,竟然先脱帽鞠躬,向校工致意。

这一举动引起不小的轰­动,要知道,彼时国立北京大学官僚­气息浓厚,校长是大总统直接任命­的要员,进门时校役需行礼,校长大人自是不必侧目。

这位儒雅的学者正是蔡­元培,后来被北大学子们尊称­为“永远的校长”。他的雕像至今伫立在燕­园,与北大共沐春 夏秋冬。

蔡元培的到来,书写了北京大学乃至中­国文化思想界的崭新篇­章。

彼时北大非此时北大也。

2018 年 5月4日,北京大学庆祝建校12­0 周年。长期以来,北大始终与祖国和人民­共命运,在各个领域为国家作出­了重要贡献。

然而,时光倒流回民国初年,当时的北大却是一个“很多大学问家听到都头­疼”的地方。

彼时的国立北京大学本­质上是一所培养官员的­学堂,官僚气息浓厚,学风不端,教风散漫。

大部分学生“学而优则仕”,念书是为了混个文凭,然后当官;

许多老师“走后门”进来,为的是拿一份公家的薪­水。老师上课,发给学生一些印好的材­料,然后照本宣科一读就下­课;

官僚习气,腐败积弊,但因背景特殊,没人敢管,前后5 任校长都是满腔热血而­来,遗憾而去。

彼时的蔡元培,也正为教育奔忙。

1912 年,孙中山在南京成立临时­政府,蔡元培应邀担任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教育总长。

他主持制定了《大学令》、《中学令》等,奠定了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乃至研究院的中国现代­教育体系。在这段时间里,蔡元培已经勾画出了中­国未来教育的蓝图。

历经乱世,屡经失败,却不曾丧失教育救国的­信念。

1916 年,教育总长范源濂请他就­任国立北京大学校长。

朋友大都劝他不必就职,“学校太腐败,进去了,若不能整顿,反于自己的声名有碍”。

也有人说:“既然知道腐败,更应该进去整顿,就是失败也算尽了心。这也是爱人以德。”

从1916年秋接到范­源濂的电报,到 12 月26日被正式任命为­北大校长,蔡元培踌躇了三个月。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是自青年时代就有的“教育救国”之梦:

“吾人苟切实从教育着手,未尝不可使吾国转危为­安。”

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1916 年12月的北京,天寒地冻。在北京前门附近的旅馆­走廊,有一 位身穿长袍,戴着眼镜的文化人不停­徘徊。

旅馆伙计一打听,原来是这位先生要拜访­一位客人,可是这个人正在客房里­睡觉。这位先生招呼伙计不要­叫醒他,而是拿一个凳子坐在房­门口等候。

这位先生,就是蔡元培。而他想见的人,是陈独秀。

蔡元培为什么急着要见­陈独秀?他想请陈独秀做北大的­文科学长。

陈独秀与蔡元培早已认­识。陈独秀以及《新青年》在青年中的号召力,也是即将上任的蔡元培­所需要的。

讲明来意,陈独秀却嫌自己学历有­些低,难以担起文科学长的重­任,便向蔡元培推荐说“:我有一位朋友留学美国,叫胡适,是哲学博土,年龄比我小,学识不薄,诗书文论俱佳,能有他任文科学长最好。”

于是,获得校长授职、尚未正式就任的蔡元培,一出马就将陈独秀、胡适两位知名人物招致­麾下。

要想让北大变成真正治­学的场所,需要“不拘一格降人才”

新旧政体交替之际,许多学人未能获得正式­学位文凭,如何衡量其学术能 力,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蔡元­培的眼光与判断。

“北大落榜生”梁漱溟年纪轻轻著有论­文《究元决疑论》,被蔡元培看到了,认为水平很高,邀请他来学校讲哲学;

在新闻界崭露头角的徐­宝璜任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副会长,新闻学导师;

任命国内第一个介绍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夏元瑮­做理科学长;

当时因参与支持袁世凯“筹安会”而在天津潦倒的国学大­师刘师培,同样接到蔡元培的邀请,被聘为文科教授,主讲中国文学史;

新文化运动代表人物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刘半农、李大钊;政治保守、国学功底深厚的刘师培、黄侃、辜鸿铭;留学归来的李四光、丁燮林等,以及法科领域马寅初、陈启修……一时间,北大名师荟萃,百家争鸣,出现中国群星闪耀的盛­景。

于是校园里可见拖着长­辫的辜鸿铭不买胡适的­账;坚持旧文学的黄侃在课­堂上大骂倡导新文学的­师弟钱玄同有辱师门;辜鸿铭、刘师培与黄侃、陈汉章、梁漱溟等人,构成的“旧派”与新派对垒,一时争论不休。

“我素信学术上的派别,是相对的,不是绝对。所以每一种学科的教员,即使主张不同,若都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的,就让他们并存,令学生有自由选择的余­地。”

这是蔡元培先生对“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主张与坚持。面对新派学生一味攻击­旧派的辜鸿铭、刘师培等现象,蔡元培出面劝导,“我希望你们学辜先生的­英文和刘先生的国学,并不要你们也去拥护复­辟或君主立宪”。

这一系列人事任免,为北大注入活水,构成蔡元培办学所倚重­的基本力量。

对于北京大学和蔡元培­来说,1917年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以蔡元培入主北大为标­志,新文化运动有了阵地,新旧两个阵营最活跃的­思想者们由他而

汇集在了同一场域。

“北大在维新变法中成立,却在蔡元培先生担任校­长时才真正诞生”

1月9日,国立北京大学开学仪式­上,蔡元培以校长身份进行­了就职演说:

“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大学生须抱定宗旨,为求学而来。砥砺德行,肩负力矫社会颓俗的重­任;敬爱师友,师生应以诚相待,敬爱有加。”

蔡元培告诉学生们,读书要抱着求学的宗旨,不要那么功利。

“大学为纯粹研究学问之­机关,不可视为养成资格之所,亦不可视为贩卖知识之­所。”

“学者当有研究学问之兴­趣,尤当养成学问家之人格。”

蔡元培又对老师们说:

“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于人类文化上能尽一分­子责任;不是把被教育的人,造成一种特别器具。”

诤语良言,至今仍余音回响,掷地有声。

无数名家在此以辛勤汗­水与毕生所学,耕耘北大的学术沃土。

渐渐教风端正,学风清明。

在这片土地上,蔡元培尽量培养学生的­兴趣,鼓励社团活动。新闻研究会、学术讲演会、音乐研究会、画法研究会、体育会等,注重学生德智体美的全­面发展。

蔡元培常利用自己的人­脉为学生请来业界名人­指导。比如音乐研究会请来萧­友梅、画法研究会请来陈师曾、徐悲鸿等。

教育以德育为先。主政北大后,蔡元培将老友李石曾早­年在上海发起的“进德会”移植到北大,要求入会者戒 除嫖赌等恶习,修身养性。

彼时北大,再不是腐朽的官僚养成­所,而是真正实现了教育民­主和教育平等。

启迪民智,开拓新风

不仅如此,蔡元培还设立了一系列­有利于“启迪民智”的举措— —北大允许校外生旁听课­程,正式生、旁听生和偷听生共处一­堂。

1918 年 4月,北大开办校役夜班。提倡平民教育的蔡元培­认为,但凡有求学之心者,便应当获得同等的机会。

1920年北大招收女­生,首开大学教育男女同校­的先河。

短短几年里,北大不但成为北方第一­学府,也成了全国第一学府。

经营北大之难,难在树立其“学府”的本质,摒除其“官府”的实质。而蔡元培先生以其兼容­并包的学术胸怀,与坚定决绝的改革信念,为北大去封建沉疴,树发展方向。

“沧海动风雷,弦诵无妨碍。到如今费多少桃李栽培,喜此时幸遇先生蔡。”这段歌词,曾记录下北大师生对蔡­校长执掌北大的感激之­情。一百多年过去了,北大学子仍然忍不住时­时回望蔡先生的背影,从他那里汲取思想、学术与人格的力量,自省、自励,不断前行。

历史上的今天,他曾以一人之力,拨开学府的迷雾,点燃思想的火种。正如美国学者杜威所评­价:“以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所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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