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与魔力藏族地毯的符号象征
藏族地毯借助符号辟邪的做法,是藏族地毯区别于世界其他民族地毯的重要标志之一。这也是藏族先民贡献给人类社会的一笔精神财富。
源起:史前的星象与符咒
藏族地毯在文化符号上直接受到前仰韶文化以及马家窑文化的影响。氐羌族群大约在旧石器时代就活动在黄河中上游平原及渭河流域。他们的一支在距今5000年左右向西迁移,进入甘青地区。他们与已经生活在那里的原住民一同以“西戎牧羊人”的身份走上历史舞台。后来一种新的文化现象出现了,这就是马家窑文化。马家窑文化主要来源于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止于公元前殷末西周时代。包括石岭下半山、马厂等类型,以及齐家文化、辛店文化、卡约文化和诺木洪文化等,基本上遍布陕甘青宁及川西北等地,其中甘肃、青海为主要分布区。
属于马家窑文化的彩陶上绘制有139个星象学符号。其中的一些符号直到今天还不断出现在包括藏族地毯在内的中国地毯中。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些古老的星象学符号从大禹时代开始就出现在织皮、氍毹雏形以及穗边毯之上,数千年以来它们从未间断地影响着中国地毯的历史进程。
另外一个文化现象需要我们特别重视。著名藏学家吴均先生指出,“字图纹从远古时代起,即流行于两河流域、中亚、小亚细亚、南亚及青藏高原、川甘等地,我们看到从巴基斯坦之巴底 (藏史中象雄范围,即勃律)起,至青藏高原及其边缘地带,凡有岩画处和出土文物都有字纹饰,说明本教文化影响之久远与深入”。
藏族地毯中的符号与藏族地区的宗教和历史紧密相连。藏民族经历了原始信仰、本教文
化和藏传佛教文化三个发展阶段。本教作为一种原始宗教,仍以万物有灵、灵魂不灭为思想基础。由于数千年来对万物有灵论的信仰与崇拜,藏族人认为若想解脱鬼怪的纠缠,就要祈祷神灵。人们对鬼怪既害怕又小心翼翼崇拜的心理使得人们时刻需要神灵的护卫,于是护身符或符咒的功能变得强大起来。
正是由于上述原因,长久以来藏族人十分注重御邪工具的使用,也就是护身符和符咒。作为寺院、居室及马背上使用的藏毯,使用具有符咒意义的各种符号与色彩能够保佑主人的生命与财产,保证家畜避免各种鬼怪及病魔的侵扰。所以,在藏毯上编织符号的做法代代相传,历史悠久。藏族地毯借助符号辟邪的做法,是藏族地毯区别于世界其他民族地毯的重要标志之一。这也是藏族先民贡献给人类社会的一笔精神财富。
象征:世间的护法与魔力
藏族地毯中使用的符号均具有象征意义,下面就一些重要的符号予以解释。
1.卍卐、 符号
在藏族地毯中大量使用卐、卍符号。在距今约5000年前,“卍”符号出现在今甘青地区的马家窑彩陶上。
在远古传说时期,本教巫文化已盛行于羌人地区。今甘南洮河、白龙江流域还有本教巫文化的蛛丝马迹。这一地区藏族聚居处还存有本教寺院,本教还有其社会基础。洮河流域多原始文化遗墟,如辛店、马家窑等处,都在本教所说的“嘉域”中心“河州”(今临夏市) 区域。从这些地区出土的彩陶纹饰中最灿烂醒目者为字图纹,这就是本教崇拜的雍仲。在藏语中被读作“雍仲”的“卍”符号来源于原始巫教,即原始本教的巫术。它标志着永生、永固、永存。与此同时,马家窑彩陶中出现了天文星象符号“卐”。这个由10颗星组成的星座在中国古代天文学中分别称为军井、屏和厕;西方天文学称为天兔星座。印度的梵文、佛教都使用这个符号。唐武则天长寿二年(693年)制定此字,读“万”字。
吴均先生指出,在后来兴起的本教、佛教中,卍、卐符号之左右旋,壁垒森严,不容混淆。本教尚左旋,当与其象征的形相九级雍仲山的形状有关,这也是它成为雍仲本教的原因之所在,即“卍”符号。佛经所说,“佛眉间白毫右旋婉转”。所以佛教以右旋为吉祥,即“卐”符号。到19世纪,西藏贵族家庭在订婚及结婚仪式中依然延续着一个习俗,就是要让新郎新娘坐在下面用青稞撒出带有雍仲符号的藏毯上。有着永生之意的“卍”符号用在新郎新娘坐垫上自然有着特别的意义(左页图, “卍”字符号图案)。
2. 虎皮纹符号
西藏阿里地区日土县的恰克桑1号岩画中有对虎皮纹路的刻画。藏族人对老虎的崇拜十分久远,他们使用虎皮威慑鬼怪的做法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十几世纪的古象雄王国时期。古象雄王国的第十九代君王幕沃且创立了自己的宗教体系——本教。而本教的360种祭礼和84000种巫术活动和救度手段是由祭祀师来担任的。在祭礼仪式中,祭祀师打着装饰有老虎皮的旗幡,身
穿虎皮围裙,头戴虎皮制作的帽子。人们用虎爪和虎牙作装饰,举行驱魔仪式,同时向神奉献虎肉。他们用这种方法确保人们的永久平安。这就是说,至少在3000多年前,对藏族先民来说,虎皮已经具备了驱魔震邪的神力(上图)。
公元7世纪初,今西藏南部雅鲁藏布江流域的吐蕃王国崛起,松赞干布(617~650年)于630年登赞普位。他颁布了新律法《三十六制》。其中六种告身中提到了善号和恶号六种,“以虎豹皮誉英雄,狐尾以表懦夫”;六种标志中提到“震慑敌人英雄相的标志中各位英雄身着虎皮战袍”;六种褒奖中提到,对大臣和有功人员的奖励包括,“侍身本教师与侍寝官、羌塘堪舆师(风水师)、边防哨兵、城堡警卫为小银书”;六种勇饰包括虎皮褂、虎皮裙、大麻袍、小麻袍、虎皮袍、豹皮袍。松赞干布的这一律法直接影响了后世对虎皮纹地毯的使用(见右图)。
唐朝遣使者刘元鼎于公元822年出使吐蕃。他在进入吐蕃地区后看到很多山坡旁的柏树下有吐蕃将士的墓房,赭色的墓墙上绘有白虎。这些英雄生前穿虎皮衣,死后有白虎守其墓。
藏族人使用恐怖的符号向魔鬼显示老虎、豹 子的凶猛,其作用在于威慑魔鬼,阻止它们进入某个空间。这就是虎豹纹地毯屡屡出现在寺院的直接原因。在藏区,虎豹之皮、编织有虎头及虎皮纹路的地毯以及绘制于门板、墙壁上的虎豹皮纹路等制品都具有护法神的属性。
3. 虎头符号
在一些民族的原始宗教中,人或动物的颅骨或头盖骨往往被赋予了某种神秘力量。《格萨尔王传》中记载,格萨尔“拿野牦牛的头角,作了霍尔、黑魔、姜国、门国等的拘灵物,把它们放在奔木惹山的北方大象、毒蛇奔跑的地方,以降服四方妖魔,降服八大城”。
正是由于人们认为灵魂位于头盖骨中,因此长久以来藏族民众将骡额盖编织成老虎头的形状,用皮绳或毛绳系在骡马驴牛的额头,藏族人称之为骡额盖。藏人认为,骡额盖上面的符号可以帮助家畜攘除瘟疫、避免雷电的袭击、防止家畜被盗,同时具有保护牲畜所携带财物的安全等功能。骡额盖中使用老虎头符号是藏民族古代丧葬文化“魇胜巫术”的遗存(上图)。
4. 羊角符号
对于以游牧经济为主的古代牧民来说,羊在人们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为了攘解由各路厉鬼‘色’引起的伤害就要用莲花生大师的怒相身形多吉卓鲁;然而降服厉鬼最有效的办法是掩埋或安置装满写有魔咒的人或兽的头盖骨。”例如在某些场合掩埋羊的头盖骨。
在现实生活中 ,对动物头骨灵魂的崇拜与敬畏之心的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将牦牛头、羊头供于房顶等处。而在藏族地毯中,这种观念的体现便是以编织羊角符号的方式出现。这一点在马鞍毯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5. 莲花符号
莲花在佛教中象征着纯洁或象征着纯洁与神圣的起源。它代表一切活动的鼎盛阶段,而进行这些活动是为了完全避免堕入轮回之错误。金刚
和莲花的结合是色与空或方便与智慧的结合。于内在的层面上,这种结合象征着气渗入人体内主脉并升腾,它会穿透并开启脉轮中的莲花或轮。
在藏区寺院及民间的地毯中对莲花的使用非常普遍。有些莲花符号被编织成牡丹及菊花的模样,而有的莲花符号则被编织成几何形状。在有些地毯中会出现红色、白色、棕色以及蓝色的四瓣及八瓣看似抽象的莲花符号。红色莲花和蓝色莲花被认为是本教护法神的标志(上页)。
6.树枝符号
在世界各国、各民族地毯中编织花卉、树木的图案与符号比比皆是。但是,当花卉、树木的符号出现在藏族地毯上的时候其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本教的创始人、象雄王国的第十九代君王穆沃且规定了给神供奉祭品的仪轨:“可以向神供奉石头和树枝。因为神的住处需要石头和树枝。”本教认为,树枝、青草束、叫作“龙树”的嫩枝都是护法神的标志。公元6世纪的古籍 《隋书·西域传·女国》中记载,那个时期藏人已经有祭祀树神的仪式了(上图)。
在古老的本教教义中土地神也兼有年神的性质,它也是地上树木、花草、飞禽和人类的主人,因此藏族人长久以来也极为敬重土地神,所以在藏族地毯中所出现的具有植物形态的树木、花草符号转变成为具有符咒性质的符号了。
7. 龙神符号
早期的龙神住在河、湖甚至井里,因为它们水底的家里有秘密的财富,它们要坚守在那里。有的龙神住在奇怪的山尖上,那岩石是黑色的;龙神也住在所有的树木上,同时它们也住在双山、双石和双冰川上。
龙神符号大量出现在马鞍毯或马鞍盖上,这与有些藏人把龙神视为财神来供养有关。据说,在龙神居住的水域下面藏着诸如珊瑚、珍珠、九眼勒子松耳石等藏族人喜爱的财宝。这些财宝都是由龙神看守的,谁要想获得这些财宝,
就必须要讨得龙神的喜欢。而对于常年在外做生意的藏族商人以及马帮来说,更会选择使用编织有财神符号的马鞍毯、马鞍盖(上图)。
8. 格子符号
青海省乐都县的柳湾村是古代氐羌人繁衍生息的地方。距今约5000年前,崇尚原始巫教的人们将黑白两色的格子符号绘制在陶罐上。
数千年以前,本教发祥地的象雄人崇拜黑色。在藏族文化中,黑色本身具有凶恶、暴烈、威严、黑暗、污染及神秘等视觉审美特质和色彩象征内涵。
古藏人同时也崇尚白色。人们对白色的崇尚最初来自对日月星辰的崇拜,再后引申到对白牦牛、白羊和白石的崇拜。白色作为佛之息业的本色,是和平、纯洁、洁净、无污、吉祥、解脱和幸运的象征。数千年前,随着本教在藏区的广泛传播,最终形成了藏人崇尚黑白两色的审美习惯的局面。
黑白格子地毯不仅让人联想起古老的马家窑文化,同时也对本教二元论有所认知。黑白格地毯是藏族地毯中的一个特殊品种。
9.“田”字、“十”字符号
在西藏阿里地区日土县任姆栋的岩画中出现过一个“田”字符号,刻画时间为石器时代。
吴均先生认为,马家窑陶器上绘制的“一”“十”等符号是巫师执行巫术活动时的原始法物。“十”字符号象征着神秘性并具有神圣的地位。本教文化对“十”字形赋予了至高的功能。在本教观念中,气流运动结成交叉形“十”字,其上承接金轮,下承接世界山河大地,有了生灵万物。所以交叉状“十”字符号和轮形符号神秘莫测,庄严无比,代表原始。
这一神秘的古老符号也不断出现在藏族地毯中,说明该符号影响广泛而持久(下页图)。
10. 山石符号
藏人对山石的崇拜由来已远。那些大石遗迹多处于山河与湖泊之间,排列整齐的大石具有崇拜和祭祀山神的意义。对于大石崇拜理论,(意) G.杜齐教授曾在他的《西藏考古》中有过论述。另外,霍巍等在《考古发现与西藏文明史·第一卷:史前时代》中指出:“对于山神和山石的崇拜和祭祀一直是西藏宗教等重要组成部分。”藏族先民认为,石头除了象征着神灵外,其本身还 具有神气、灵气,有着永存、永固、永安和吉祥等意思。今天,藏族地毯的编织者们仍将他们崇拜与畏惧的石头符号编织在地毯上,从而使用者可以避免魔鬼的侵扰而获得护佑。这一崇拜现象在卧具、马鞍毯、马鞍盖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11. 丝绸符号
藏族地毯中有一个很特殊的类别就是丝绸图案。编织有丝绸图案的地毯在藏族地区不断出
现,这与公元6世纪前吐蕃与汉地的民间贸易来往非常频繁有关。《唐书》记载,唐政府曾用丝绸换回6万头牦牛。由此可知输入藏地丝绸数量之大。公元727年秋藏文编年史记载,那时普通黑头平民也可以穿汉地的漂亮丝绸。自那个时期起,来自汉地的新奇丝绸图案便开始影响藏族的普通民众了。其中就包括藏族地毯的编织者们(上图中)。
12. 佛塔符号
在藏族地毯中有一个很特殊的现象,就是经常出现佛塔符号。
在藏区,为救度患病之人或解脱人们即将来临的危险和其他种种不幸,在举行“四百禳灭法”仪式中使用驱除破败鬼散播的所有恶力的一百佛塔等四种物品。这四种物品中特别强调了佛塔的重要性。
在地毯中将若干个佛塔按照一定的顺序,重复连续地编织出来,于是就出现了佛塔林立的景象。此时,地毯中佛塔的符号也更加具有了驱除魔怪的力量(左图)。
13. 色彩的象征
在藏族地毯中,除了藏北高原尺不戒编织有少许符号外,尺不戒给人们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单纯的色彩。
原始本教崇尚黑色,藏族人也崇尚白色。在为数不多的古格壁画中就出现了黑色地毯与白色地毯的画面。红色在宗教上有驱邪的功能。红色常被用在寺庙的护法殿、灵塔的殿堂以及一些寺庙大殿的外墙上。寺院经堂的毛布坐垫均为红色,而红色尺不戒也为数不少。紫色在17世纪时被认为是三品官吏才可使用的颜色。紫色尺不戒在民间非常少见。在藏区,黄色地毯是宗教界与世俗社会的上层人员才可以使用的。藏族人认为,绿色是组成宇宙的元素之一,绿色尺不戒的卧具在藏区也很流行。藏人喜欢绿色也与他们喜欢绿松石有关。
藏族地毯匠人用很多单一的色彩来编织尺不戒。这在世界地毯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从而成为藏族地毯的一大特色。(下页图)
14. 狮子符号
《藏传佛教象征符号与器物图解》指出,在藏地,雪山雄狮被视为神话中的神灵,长着绿松石色鬃毛的白色雪狮是掌管着西藏雪山的厉妖。厉妖是能使人畜遭受瘟疫的凶恶神灵。吐蕃时期,雪山雄狮就出现在其军队的旗帜上。地毯中出现的神珠宝可以实现转轮王及在其光芒笼罩下的人的一切欲望,而长着绿松石色鬃毛的白色双狮常常与之构成和谐的主题(上图)。
15. 回纹符号
中国各个地区的地毯中使用回纹符号的概率非常高,藏族地毯也是如此。这一点与马家窑文化有着直接联系。马家窑文化中的九拐回纹符号是天文学的蝎虎星座符号(右页左图)。
16. 飞禽符号
活动在西藏高原西部和北部的古代象雄国有以神鸟为图腾的部族。藏区的岩画中有一些鸟的符号,被认为是氏族的图腾。在藏族地毯
中,编织有大量的鸟符号,即飞禽的符号(右图)。笔者认为地毯中的鸟符号与石器时代岩画中关于鸟的刻画有一定联系,将地毯中各类飞禽符号视为鸟符号变形的论点是成立的。
在藏族地毯中很常见的一种构图是,对称的莲花符号之间编织有对称的类似蝴蝶、蜜蜂以及蝙蝠等符号。这些符号很可能是地毯编织匠人们将汉地的符号信手拈来的,但这些汉地造 形已经是充满藏地的文化内涵了。这是西藏高原在长期人文交流中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水乳交融的结果。
在青藏高原,地毯编织匠人的艺术实践所传达出来的的个体创造,亦被赋予一种宗教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讲,藏族地毯也是一种带有宗教色彩的艺术品。这是世界上其他任何地域的地毯都无法比拟的。
曾是尼泊尔最年轻的藏毯企业家次旦懂好几门外语,在西藏第一个推出了有自己特点的藏毯售后服务,包括50年免费洗涤,毯面因烟烧等引起的免费修补服务等。作为社会责任担当的藏族企业家,尼玛扎西要最大可能地减少中间环节的成本扩大。
邦锦美朵,一种故土情怀与机遇
“有2000多年历史的藏毯不仅是一种商品,更凝聚了藏民族的传统文化,传承这种手艺和文化是我们的责任。”这何尝不是一种机遇?藏毯所具有的优势也是不可比拟的。就像藏毯企业家次旦所理解的:“藏毯文化是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们藏族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我指的是手工藏毯具有的一种特殊的文化价值。”
次旦的父母祖籍原来在西藏阿里地区,后来迁往尼泊尔。1972年,次旦于尼泊尔出生,他实际上是一位尼泊尔籍的藏族商人。受家族经商传统的影响,17岁的时候,次旦便在尼泊尔做起了藏毯生意,只有短短两年时间就赚到了他人生里的第一桶金—— 8万美元,一笔不小的收入。从此以后,次旦的藏毯生意逐渐扩大规模,曾经连续多年,藏毯销售量位居尼泊尔前列。2004年,次旦带着藏毯事业回到了故土西藏,并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邦锦美朵。
在过去,藏毯产品出口或内销到气候潮湿炎热的地方容易生虫变质。次旦支撑产业的主要是羊毛洗涤和精品哈达,他建成了目前为止西藏唯一一家大型洗毛车间(脱脂羊毛出口基地),进行羊毛清洗、脱脂等处理,配套的污水处理设备也已安装完毕。邦锦美朵的产品经过几道繁杂而专业的洗理程序基本杜绝了生虫发霉的发生,而经过在邦锦美朵羊毛洗涤厂的 初次加工的羊毛,利润可提高20%~25%。
曾是尼泊尔最年轻的藏毯企业家次旦懂好几门外语,在西藏第一个推出了有自己特点的藏毯售后服务,包括50年免费洗涤,毯面因烟烧等引起的免费修补服务等。作为社会责任担当的藏族企业家,尼玛扎西要最大可能地减少中间环节的成本扩大,实现手工业者利润的最大化,在这种框架下实现公平交易。
这与拉萨另一家著名的民族手工业企业品牌 —— “卓番林”相互映衬。
在卓番林的店面里,你会看到出自西藏民间的手工艺品,包括白朗县农民缝制的粗朴藏毯。其中最让人感动的是,在店内墙上以大幅照片悬挂着这些制造者——手工艺人的照片:大叔穿着沾满灰尘的裤子,胳膊下夹着自己编织的厚藏毯;大妈缠着头巾,面孔紧贴着自己纺织的柔软羊毛……
卓番林的经理尼玛扎西精明强干,和拉萨的许多商人不同,20世纪90年代,西藏大学毕业、年富力强的的尼玛扎西在国有企业工作了若干年后,毅然前往美国求学。5年后,当他获得了美国跨文化管理的硕士学位后,再次回到西藏。
运营“卓番林”的公司名叫“佳诚”,意为“一百个乡村”,旨在以卓番林为品牌,联系起广大的西藏民间手工艺人,为他们提供技术、设
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独特的生产模式:首先,发现合适的手工艺者,及时与他们探讨工艺问题,根据工艺研发新产品或者对现有产品改良,做出新颖的设计,组织技术培训,产品制成后和样品比照,确认产品质量合格,然后正式下放制作订单。
计、市场甚至贷款,帮助他们以劳动获得收入。
我最初认识卓番林,是从公司主打产品“旺丹仲丝”开始的。“旺丹仲丝”其实是藏毯“卡垫”的前身。早在公元11世纪,年楚河中游地区(今江孜白朗一带)就有一种名为“旺丹仲丝”的手工技艺品。之后,江孜人民在传统卡垫手工技艺的基础上不断改进和创新,诞生了独具特色的江孜地毯。民国年间,又有英国商人曾在江孜开设了小型工厂和技工学校,产品出口到欧洲,藏毯遂逐渐成名。
2011年8月,我曾远赴日喀则白朗县杜琼沟旺丹地区调查“旺丹仲丝”(以下简称“旺仲”)的制造技艺,其技艺之精湛,完全出乎我的想象。
白朗县的“旺仲”卡垫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特别是嘎普一带的“旺仲”,卡垫做工异常精良,这种卡垫非常结实,图案花纹精美、多样,染色技术自有其独特之处。
根据传说,“旺仲”卡垫在1000年前由德美确寺的大师加央·塔白坚参所创,当时在白朗嘎普塔叶村境内的德美确寺,加央·塔白坚参编织了一条正方形“章卡嘎诚顿诚”卡垫,卡垫最初被命名为“旺仲”,从此此项技艺流传开来。据史料记载,随着卡垫技艺日渐纯熟,制作日益兴旺,旧西藏地方政府曾经命令在此地卡垫纳税制度,因此也形成了当时非常独特的税种——“卡垫税”。
白朗生产的卡垫曾经主要由寺庙及地方 政府机构所独享,后来才逐渐成了贫民百姓家普遍使用的卡垫。如今,当地农牧民告别了昔日“卡垫税”的束缚,“旺仲”卡垫不仅在世代传承中大放异彩,卡垫还成为群众增收致富的手段。走进嘎普村,你随处可见手艺人们疏线、捻线、纺线的身影。那些形状不一、色彩艳丽、纹理丰富的卡垫制品更是吸引人们的眼球。
嘎普群培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卡垫编织能手,他的“旺仲”卡垫产品严整有致、落落大方。我听到他嘴里一口一个“欧盟”,开始我不解其意。后来手艺人们解释说20世纪90年代, “欧盟”与中国政府合作项目的两位西方农业专家整天在杜琼山沟走村串巷,发现“旺丹仲丝”惊人的天然之美和优良质量,牵线创办了最初的卓番林,为农牧民的产品走上市场,走向世界找到了符合现代商业理念的途径。
“卓番林”,藏语意为“益于人类回归”。如今,在运营多年后,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独特的生产经营模式:首先,发现合适的手工艺者,及时与他们探讨工艺问题,根据工艺研发新产品或者对现有产品改良,做出新颖的设计,组织技术培训,产品制成后和样品比照,确认产品质量合格,然后正式下放制作订单——这一整套流程大概需要花费6个月。
卓番林“公司+手工艺人+作坊”模式,将散落在西藏民间近200名手工艺人组织起来,利用农闲或空闲时间制作高端手工艺品。自主
藏毯的主要原料藏系绵羊,是世界知名的优良地毯用毛,它纤维细长、光泽好、弹性大,经人踩踏后,毛丛会立即弹起恢复原状,不会塌陷;它手感温润,色泽持久具有很强的稳定性,经过细心保养,它使用的年代越长久,光泽会更加明亮。”
研发的产品获得了相关权威机构的肯定,如卓番林的阿玛啦藏服玩偶和喜马拉雅放生羊就曾获得201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杰出手工艺品徽章。负责人尼玛扎西介绍,目前“卓番林”产品本地零售额占30%,国际直销、批发、网购等占70%,已成功出口至欧美等近10个国家。
隶属西藏扶贫基金会的卓番林,正为西藏编织业的发展提供新的思路与解决之道。
手工传统的传承与挑战
在拉萨全季酒店的二楼,圣安奇咖啡馆的经理抽时间接受了我们的采访,访谈中谈及地毯以及他几十年的地毯事业,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他正是西藏新一代藏毯企业掌门人慈仁尼玛。
藏族地毯作为青藏高原民族传统中独具特色的手工艺品,有着悠久的历史。
现在,我正在拉萨藏毯大厦里,聆听慈仁尼玛的讲解:“作为与波斯地毯、东方艺术毯并称为世界三大名毯的藏毯,在西藏几乎家家户户可见。众所周知,藏毯的主要原料藏系绵羊,是世界知名的优良地毯用毛,它的纤维细长、光泽良好、弹性比较大,经过人的踩踏后,毛丛会立即弹起恢复原状,不会形成塌陷;它手感温润,色泽持久具有很强的稳定性,经过细心保养,它使用的年代越长久,光泽会更加明亮。”
慈仁尼玛是西藏慈德林实业发展责任公司董事长。慈德林实业发展责任公司的前身为拉萨地毯厂,始建于1953年,由原全国政协副主席阿沛·阿旺晋美任首届荣誉厂长,旨在继承具有中国雪域高原独特工艺的藏文化手工地毯的传承发展。这是西藏第一家也是当时最大的一家民族手工集体企业。
在拉萨藏毯厂,至今仍然延续着2000多年来手工编织的传统生产方式:选用藏北高原的优质羊毛,手工纺织毛线,经过梳、纺、染色、倒线、手工纺织、平剪和洗涤等一系列步骤,最后运用藏式穿杆结扣法编织而成,工艺十分复杂,编织出来的藏毯犹如浮雕,不褪色,经久耐用。“手工编织耗时很长,一名熟练的工人,编一块0.5平方米的藏毯,也得需要一个月时间。”原拉萨地毯厂技工米玛介绍:“西藏是藏毯的发源地,如果全部改成机器制作,虽然工期会缩短,赚钱也会更多,但就失去了藏毯的手作意义。有2000多年历史的藏毯不仅是一种商品,更凝聚了藏民族的传统文化,传承这种手艺和文化是我们的责任。”以手工制作为特色的藏毯,其生产量已不能满足迅速扩大的市场需求。在市场压力和诱惑下,一度也考虑过是否要向机械化方向转变,但经过艰难的选择,最终仍坚持走传统手工业生产之路。
有了其他产业的支撑,慈仁尼玛现在只想把藏毯这个主业做精,做强。“现在我手头存有价值2700多万的精品藏毯,每年参加国外拍卖会,我根本不愁卖不出去。因为最后我经营的就是藏族精品文化了,而不仅仅是简单的商品。”
这种选择得到了认可,在2017年的青海藏毯洽谈会上,一位德国商人赞美道:“在我们国家,已经再也没有人会从事手工地毯的编织工作了,我们只有机器制造出来的地毯。德国还有欧洲其他国家的人们很青睐传统手工制作的藏毯。我们非常尊重这种传统工艺和那些编织匠人,手工地毯是人类智慧的产物,它更是一种源远流长珍贵的艺术珍宝。”
慈德林的藏毯生意经
“你们看,这种挂在高档宾馆的蚕丝毯,绝大部分原料是当地的,而且是精选羊脖子下最细软的绒毛,但上面的叶纹是蚕丝织出来的,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工艺最复杂的名为《星球》的藏毯,全世界目前只有三幅成品,其中一幅就在这里。这幅高3英尺(约等于1米)的《大威德金刚》,目前价值50000元人民币。”慈仁尼玛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拉萨地毯厂——西藏拉萨地毯有限责任公司——西藏慈德林实业发展有限公司,这就是它20多年一路走来的经历。
老“拉萨地毯厂”成立快70年了,经营百年企业实属不容易。“2005年时厂里还有400多个工人,全是临时工。后来我们厂的厂址被政府征收用来建设国际水准的瑞吉酒店。当时我的优势是人才比较多。我就改变生产经营方式,把厂内一些技术骨干组织起来,初步培训 以后把他们派放到西藏各地的城镇农村,给当地有技术基础的农民传授藏毯编织技艺和组织小型规模生产,慈仁尼玛回忆起自己的经历。
“但是无论怎么说,我认为民族手工业越是发达的地方往往也是经济越落后的地方。就算是要传承民族手工业,也要靠其他产业支撑,我们坚持得更多的是一种情感,一种记忆。”慈仁尼玛的藏毯大厦建成后,他引进全季酒店,酒店一楼设立大型藏毯展厅,二楼是企业自主经营的西藏圣安奇餐饮责任有限公司,每年给元企业带来2000万元左右的收入。有了其他产业的支撑,慈仁尼玛现在只想把藏毯这个主业做精,做强。“现在我手头存有价值2700多万元的精品藏毯,每年参加国外拍卖会,我根本不愁卖不出。因为最后我经营的就是藏族精品文化了,而不仅仅是简单的商品。”
现在的慈德林已经是家族企业,慈仁尼玛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在德国定居,他希望让还在外国留学的小女儿将来能够接替自己的岗位。
作为中国藏毯协会副会长、西藏藏毯协会会长、西藏自治区地毯出口企业协会负责人的慈仁尼玛还发起并起草了《地理标志产品——西藏手工藏毯》行业标准已经正式通过并施行。目前,他和其他一些平均年龄只有四五十岁的西藏传统藏毯产业的中坚力量,正主导着西藏藏毯编织业的舞台。
走进喀瓦坚
5月的拉萨,天气终于有了暖和的感觉。在金珠西路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也洋溢出绿植葱郁的生机。穿过外庭,进入又一道朱红铁门,便走进一个藏式传统的四合院,两层楼的藏式建筑在阳光下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安静的大院角落里盛放着几株高大的月季,这里就是著名的中美合资手工藏毯企业——喀瓦坚。
“做手工地毯,羊毛要特别,要来自羌塘大草原的羊毛;花纹和颜色生成自然,寻找到像木纹那样天然的肌理。”在院内的展厅里,一位穿着休闲、满头银发、身材发福的老人正为客人介绍着各色藏毯。他像孩子一样表情丰富,两道坚硬有序的花白长眉也跟着面部变化上下起伏。他在用汉语讲述,但时而夹杂藏语,时而夹杂英语,有时还连比带画,总之就是想尽办法让你听得更明白。他指着地上一张蓝白相间的水波纹样地毯:“比如,这个图案的灵感就是来自拉萨河,而且每做成一张毯子都不会完全一样!这是我们独有的方法……”那小小的得意和幽默让每个听者都开怀地笑了。
老人正是喀瓦坚手工藏毯创始人、今年75岁的美籍华人格桑扎西。
人文与大自然带来的设计灵感
色调与构思
抛开从香格里拉走出的马帮少年如何成为了美国华尔街的银行家这一传奇的人生经历,在我眼里,格桑扎西绝对是一位能够打造时尚的设计师,既学习传统也不墨守成规。这种时尚品位,显而易见地体现在喀瓦坚的手工地毯——看上去仿佛都来自于意大利画家莫兰迪的配色系列。所有图案里都渗入了灰色,降低了原本或艳丽或凝重的本色,把它们统一在一起后,新的色调便跃然成为一种优美典雅的艺术品。
他曾指着一幅悬挂在墙上的藏毯展品告诉我,那个设计灵感来自于有次看到的一幅宋朝的缂丝制品,里面的莲花图案十分美妙,就想用在自己的地毯设计中,但又觉得缂丝织品的精细、规整与藏民族的奔放、自由有很大区别,于是在构思时,除了临摹莲花图案的外形,他刻意加粗了线条感和象征草原的底色,再配以整体的观赏性,藏毯艺人们便根据他的这些构思最终编织出了那幅颇有设计理念的地毯。既欣赏传统,又懂得变通,这就是他打造时尚的秘诀。说到设计理念,格桑扎西首先使用了一个很有力量的词:使命。“是我的使命让我把传统的手工编织方法保护起来。”他的话语总是显得很直接。
图案的演变
他认为在地毯设计的时候,大自然和个人是无处不在的,也是相互作用的,并没有孰轻孰重。他会不经意就聊到大自然的环境对人的影响,但并不愿刻意告诉你到底是什么。为了能把一个宽泛的话题深入下去,他用很理性的方式把图案分成了四个传统种类。
第一个种类是属于古典的,它们是一些可以无限保留下去的人类遗产;第二个种类属于花的模型。比如莲花,在西藏是没有这种花的,但因为它在佛教里很重要,唐卡里、雕刻里都有它的存在,它早就不是单纯的植物写生了,因为应用的广泛让它在西藏有了另一种生命形态的存在;第三个种类是动物。比如老虎,它象征森林之王,如果人们可以坐在老虎皮上会显得很威武,但藏区的生态现状是几乎没有老虎出没,何况佛教里倡导不能伤害生命,所以制作虎纹地毯是对这种审美需求的一种弥补。还有雪豹,它轻巧,身上的毛色和花纹同周围环境特别协调,善于隐蔽;第四种是几何。它们可以是方的、圆的、三角的,做出来的图案比较现代。
格桑扎西特别提到自己当年还亲自用毛笔画过雪豹,并配了两三种颜色,极受欢迎。
“当然现在还有一种是抽象的,它不属于任何具体的形状,比如他们设计的《尼拉姆》(藏语音译,意思是梦)、《沙拉朵啦》(藏语音译,意思是剩下的材料)等,都不在传统的四个种类。”格桑扎西补充说。
而关于这些设计灵感的产生,格桑扎西认为人文与环境都给予了诸多影响。
家的温度
“在这些摸索的过程中你会逐渐发现,藏文化核心基础的一部分就是佛教的哲学与观点。”格桑扎西说。
谈到藏毯的对外传播,格桑扎西喜欢用“介绍”二字。他说藏毯看起来固然很美丽,但美丽背后要有更丰富内容、性格、故事,才会舒服。“比如忙碌一天的人看到它好像在野外见到一朵野花,脱了鞋走在上面,就是一种到家的感觉。”说到这里,他眼睛放光、声音温软下去,仿佛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大自然。
难怪他的“介绍”总是那么生动,因为一切感受几乎都来自于他的成长经历。绕不开的其中之一便是那条茶马古道。
对于一个6岁就开始行走茶马古道的老人来说,格桑扎西似乎已经没有热情过多描述那条神奇的经商之路,只是简单地把它归纳成:一条很长很苦的路。
10岁,是他最后一次走那条很长很苦的路,然后从云南、拉萨、昌都一直走到了印度。
和自家的马帮一起出行,为了方便,他褪去自己平时光鲜亮丽的少爷形象,把自己也打扮成一个小马帮,漫长的一路,让少年格桑扎西甚至学会了他们走路的样子——甩着膀子,充满自信,目光炯炯望向前方。说到这里,坐累了的老人干脆再次站起身,学着当年的模样左右摇晃着走了起来,那一刻,几十年的岁月痕迹仿佛在时光中重合了。
一路艰难的旅程,藏毯始终陪伴着大家的每个夜晚,保护着他们和他们的马匹……这或许就是后来他收藏那些带有温度的物品的深层次
理由?当走到印度边界,他第一次见到了包着头巾、牙齿洁白,皮肤黝黑的印度人,之前设想的种种刁难没想到只因为印度人刚喝完一杯甜茶而心情不错,只见他右手挥着章子用力盖下去,随着“啪”的一声落定,不但结束了马帮一路走来的所有忐忑不安,也开启了格桑扎西的另一种人生。
故土从此成了他山高水长的童年记忆,藏毯的气息是他唯一随身携带的家乡温度。
传统手工技艺与工匠精神
归去来兮
谈话间隙,格桑扎西从卧室拿出一本自己2000年编撰出版的、专门介绍西藏地毯的英文书籍《羊毛机织》,里面是他收藏的各种式样的藏毯及羊毛编织品,除了人们日常用到的各种毯,还有特制的柱子毯、驴毯、马毯等,很多毯子类型现在都已无人使用。里面的花纹色泽虽然古旧而传统,但却种类丰富、图案非常精美。
“人喜欢毯子像是一种天性,如同我们小时候很长时间里都会迷恋一张有某种熟悉味道的毯子,愿意裹着它睡觉,那代表着一种温暖和安全,就像家。”他这样理解。
归去来兮,谈到再一次重返故乡,老人长叹一口气:那时都40多岁了。
“人到中年,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就是为了使命。”格桑扎西又一次谈到使命。
幼时走茶马古道的经历,除了苦与累,沿途变幻莫测的风境、藏区波澜壮阔的大自然都深 深印在了格桑扎西心里,当时他就想,走得再远有一天自己都要回来,那时的“回来”,是一种孩子对家的眷恋。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三十余年。
. ——使命21岁那年,格桑扎西离开印度到达美国,并于1966年入读常春藤盟校的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进校时,大学校长给新生讲话,其中一段鼓励的话语他至今记得:世界的困难也是你的困难!因为你们是从最优秀的高中毕业生和来自世界各国的优秀学生里选出来的,所以你的责任不仅是为自己读书生活,你还要了解世界很大!校长的要求很高,格桑扎西却听得热血沸腾。
校长的讲话带给他全新的启示。他想着以后一定要为家乡做些事,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在那一天,他第一次郑重地把“Mission ”这个词刻进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格桑扎西也成为达特茅斯自1769年建立以来的第一位藏族学生,第二位则是他弟弟,据他说到现在为止一共有八个藏族孩子从这里毕业。
就在我以为是学校教育塑造了他的性格时,格桑扎西却修正道:学校只是一个唤醒我的环境,但这颗种子是家庭教育给我播下的。我爷爷是那个年代茶马古道上的大商人,但他更是一个“锦达”(藏语音译,意思为布施者) ……所以咱们家族里对男孩子的要求很高,我们从小就知道责任。
“昨天我见了我们这里门卫的儿子,很聪明有礼貌的一个孩子。我觉得他不错,就和夫
因为你们是从最优秀的高中毕业生和来自世界各国的优秀学生里选出来的,所以你的责任不仅是为自己读书生活,你还要了解世界很大!校长的要求很高,格桑扎西却听得热血沸腾。
人柴旦商量以后要好好培训他,给他提供一些零花钱,让他寒假期间学习电脑、做图案设计,将来有更好的学习机会还可以去争取奖学金。”格桑扎西说遇到这样家庭条件并不优越的孩子都会尽量给予帮助。让故乡的技艺可以在这些优秀的孩子身上得到传承,这大约也是他所说使命的一部分吧!
喀瓦坚的愿景 愿望与行动
“每个人一生都会有愿望,它是你最高级、最理想的行动指南针。我回来的使命也是我的愿望,就是把喀瓦坚这个藏文化产品做出来,并推广出去。”
那是在1985年,格桑扎西第一次回国寻找投资项目。他到了拉萨、去了八廓街,在一个卖地毯的摊子上发现他们做的地毯差强人意。“当时首先觉得材料差,不理解西藏有全世界最好的、粗壮而有弹性的最适合做地毯的羊毛,却为何有人要用人造纤维材料做毯子?其次我认为西藏太阳光很强烈,而这些配图颜色让人眼睛不舒服……”那一刻,他终于从一件具体的事情里找到了自己要去完成的使命。
做事之初,格桑扎西就下定决心,不但要保护好从前那些遗留下来的藏毯手艺,还要从染色方面加以精进,图案方面除了自然的花模还要增加现代化的图形样式,从而超越从前最好的地毯,这些都要通过加强技术培训来完成。其次,他知道发展起来的手工产品还要靠贸易和市场。简而言之,就是要有销路,才有 能机会去讲述它们背后的美丽的故事。
“我的策略是既要保存传统又要培训新一代的织地毯艺术家。”他信心满满地展开了自己的计划,开办了一个培训中心,然后在那曲、江孜、日喀则、浪卡子、山南、拉萨等地寻找工厂合作,并向他们下订单,让手艺人先来学习地毯的染色与图案设计。
“等他们把合格的产品交回,我们就联系出口,用这样的方法保证发展、市场。”那是格桑扎西初次在手工地毯上取得成功的模式。
成立品牌
做法虽然有效,但藏毯始终没有叫得响的专属名字。到了1986年,他意识到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品牌时,就取名喀瓦坚(藏语音译,意思是雪域)。
“仿佛自己是一个中心,其它就像卫星,围着我们运转……”那时他们培训了1000多人,分批进入他描述的“卫星工厂”。
品牌建立后,格桑扎西也有了更大的野心:藏毯不但要做到能够出口国际的水平,还要做到一两百年以后、拍卖行如果要找可以拍卖的藏毯,就只能是喀瓦坚的藏毯。
然而,后来的日子里,喀瓦坚却走得并不容易,首先是金融危机带来的影响和外国游客的减少,其次是机器业对手工业的冲击。一个工人工作一个月最多只能织出三米地毯……这一切让原本几百人的大型手工作坊凋零到如今的30余人。不过,它能坚持到今天本就是岁月对它最好的认可,就像格桑扎西童年走过的茶马古道,不经历道路的艰难,如何体会那一路的美景?
做事之初,格桑扎西就下决心,不但要保护好从前那些遗留下来的藏毯,还要从染色方面加以精进,图案方面除了自然的花模还要增加现代化的图形,从而超过从前最好的地毯。
传递岁月
在这个巨大的藏式四合院里,除了一楼工作车间里五颜六色的忙碌,格桑扎西说最开心的是每天清晨看到住在院子二楼的工人们陆续起来了,开始洗漱、晾晒被子、相互打招呼……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氛围让他觉得这里就是他一手打造的大家庭,他想把一个更美好的喀瓦坚留给他们,所以他这次回来是想找好接班人,并帮他把眼光和线路打开。
“毕竟我都75岁了,希望这一两年能通过培训把火把传给他们。”他坦言工厂需要新的血液补充,社会也会需要工匠精神的回归,但在一切未尘埃落定之前,格桑扎西并不愿透露更多细节。被问到接班人的基本条件是否是热爱这项工作,老人有些狡黠地笑了:“完全包括,就是像我一样的!”
这种岁月的传递,或许就是工匠精神得以延续的最好方式。
采访手记
这是我从未遭遇过的一次采访。我的采访对象格桑扎西不但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还是一位美籍华人,由于从小生活在国外,他的英语表达更为流畅,汉语却常被卡在某些关键词里,而我对英语只停留在几个单词的认知程度。最搞笑是他一开始就说到mission,我听不懂,查了翻译告诉他是使命,他立刻很迷茫地问我:使命是什么东西?我说使命就是你说的mission ……后来,我俩就一直在重复这个词的英汉互译,直到采访结束。
所幸,老人的幽默乐观弥补了这些沟通的瑕疵。他时而比画,时而用形体表演,甚至有时拿过我的手机现场学习英汉翻译,或者干脆找一张纸把他想表达的画出来……总之,他不希望我误读他,哪怕一点 点挪移他也会立刻纠正。他希望采访是在互动的氛围中展开,而不是我提问他回答的简单模式。我们交流得其实有点儿辛苦,但也是愉悦的。他对藏毯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爱时时让我感动,导致两个人很容易就开心地跑题,我便偷偷拽回来,他却说这样很正常,因为主干在,枝丫的适度蔓延并没有影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坚持做喀瓦坚品牌这么久,除了有爱,还因为他看得很透彻,永远清楚自己的主干在哪里,周围的变化并不能改变他最初的使命感,更不会因为一些挫败而放弃信念。
作为一个短暂的倾听者、记录者,又或者是一个交谈者,我唯愿这位走过风雨的老人心随所愿,静享幸福。
“毕竟我都75岁了,希望能通过培训把火把传给他们。”他坦言工厂需要新的血液补充,社会也会需要工匠精神的回归。岁月的传递,或许就是工匠精神得以延续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