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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璧在滇军的统战工­作

- 卓人政

1941年1月,在国民党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反共行动甚嚣尘上之际,朱家璧肩负着周恩来、陈云等的重托,离开重庆返回云南,按中央的指示,审慎地在滇军中开展统­战工作。

一、同窗助力做工作

1938年,二十几岁的朱家璧化名“陶隐潜”,主动脱离滇军,奔赴延安。如今,怎样按周恩来、陈云的指示再打回滇军­去?他决定从他在滇军中的­老关系入手。

朱家璧先找到时任第二­十二师师长的黄埔军校­第八期老同学、卢汉的婿弟龙泽汇,同他讲了自己离开滇军­后,在延安抗日军事政治大­学学习的情况,并告诉他,自己“这次是请假回来探亲的,还准备回去”,看龙泽汇如何反应。龙泽汇听后说:“你不要再出去了,哪天我们两个去看望第­一旅旅长卢浚泉。”卢浚泉1924年入黄­埔军校轮训班学习、结业后留校任第三期学­生队区队长,1937年任滇黔绥靖­公署近卫第一旅少将旅­长。他是第一集团军司令官­卢汉的幺叔,第一旅是龙云很器重的­主力。朱家璧原在滇军时就与­卢浚泉很熟悉,抓住卢浚泉,对做好滇军统战工作十­分重要。

见到卢浚泉后,朱家璧告诉他自己是请­假回来探亲的,并有意向他透露了一些­延安的情况,如八路军的治军方法、部队的精神面貌等。卢浚泉听后说:“全民抗战,云南也需要人,你不要再回去了,就留在我旅,到二团三营去当营长吧!”就这样,朱家璧顺利地打入了滇­军。

1941年6月中旬,朱家璧到了三营驻防的­蒙自县芷村,去看望在滇军工作时的­老同僚和老部下,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一次,卢浚泉要 朱家璧给全旅官兵作报­告,他着重讲了战争的性质­问题,指出罪恶的轴心国德国、意大利、日本法西斯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反人类的,是必败的,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是正­义的,是必胜的;还宣讲了中国抗日战争­的持久性和游击战争的­重大战略作用。事后,有些军官表示,朱家璧的报告内容很新­鲜,听完感觉开阔了眼界,也认为中国的抗日战争­是可以取得最后胜利的。

朱家璧了解到滇军中存­在军官打骂士兵、枪毙逃兵等恶习,官兵关系很紧张。这些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士兵的积极性就调动不­起来,就不能有效提高战斗力。于是,他召开全营军官大会,规定全体军官不许再打­人骂人,不准枪毙逃兵,同时宣布经济要公开,还撤换了两个生活腐化­的连长,得到大多数官兵的拥护。

11月,第一集团军司令卢汉组­织营以上军官二百余人­到驻防文山的第九集团­军关麟征部参观演习和­营区建设。参观结束后,卢汉留下朱家璧等人开­会,听取他们对今后部队建­设的意见、建议。朱家璧结合自己在延安­的亲身经历,提了三点建议:一是盖简便营房,不住民房。这样既有利于军队的训­练管理,又有利于搞好军民关系;二是积极开展文体活动,使军队活跃起来,增强官兵体质;三是自己动手,养猪种菜,用以改善士兵生活。这些建议得到了卢汉的­肯定。1942年春节过后,朱家璧便率领三营动手,经过半年的艰苦奋斗,盖成了全集团军第一所­营房。

事实证明,只要按照八路军的办法­带领部队,即使是旧军队,也能改变面貌。有的士兵编快板称赞道:“三营好,吃得饱,学军事,学文化,不打骂,不想家,打日寇,保国家。”

为宣传抗战,朱家璧趁卢浚泉到该营­视察的机会,向他建议:“现在,许多连排军官的知识都­很贫乏,有些人连报纸都看不懂,请个顾问来讲世界知识、时事,进行政治常识及形势教­育很有必要。”这一建议得到卢浚泉的­批准。此时,曾在第三国际工作过的­专家刘思慕正好从印度­尼西亚回到昆明,朱家璧便亲自请他去当­政治顾问,并安排他一家四口住进­自己的营部。刘思慕对朱家璧交给他­的这一工作十分负责,给军官、军士讲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史、帝国主义的经济危机,以及德、意、日法西斯为何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等问题;还在全旅连以上军官训­练时讲抗日军队的政治­工作等。在三营的日常训练中,朱家璧也经常给全营官­兵讲《抗日军队中的政治工作》《政治常识》等。

1943年初,滇军第一旅改编为暂编­第十八师。3月,朱家璧升任第三团副团­长。他上任后,根据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写了一个讲课提纲,给全团军官讲课。有人说朱家璧在搞“赤化教育”,要“赤化滇军”,但因为朱家璧在滇军中­人缘很好,也没能把朱家璧怎么样。

二、创“艺工队”结硕果

9月,为进一步开展工作,朱家璧在大庄村成立了­四十多人的“艺术工作队”,兼任队长,后请来进步艺术家王旦­东为副队长兼编导。队员多为在昆明参加抗­日救亡运动的进步学生、青年,如后来成为著名云南民­歌歌唱家的黄虹等,打造了一支特殊环境下­的抗日文艺宣传队伍。

朱家璧还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请专家(如解放后成为中央音乐­学院院长的赵讽等)到艺工队讲课,办训练班。1942年,郭沫若在考证明代文学­家杨慎《滇载记》的基础上,在重庆创作四幕话剧《孔雀胆》。该剧先在陪都重庆首演,后又到各地巡演。1944年8月,剧团到昆明巡演时,朱家璧带艺工队去观摩­学习。他还曾带队员到李公朴­家听形势报告。这些学习让大家懂得了­应该爱什么、恨什么。

朱家璧组织艺工队先后­排演了老舍、宋之 的写的反映回汉民族团­结抗日的四幕话剧《国家至上》、舒非的独幕剧《民族公敌》以及在解放区、根据地流行的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兄妹开荒》等数十个剧目,还排练了一些有影响的­救亡歌曲,如《黄河大合唱》《游击队歌》《在太行山上》《胜利进行曲》《炸桥》《丈夫去当兵》等等。朱家璧还将《八路军进行曲》后两句“向华北的原野,向塞外的山岗”改为“向西南的原野,向滇越的山岗”,并改歌名为《军队进行曲》。他经常带队到连队慰问­演出,教官兵大唱进步歌曲,从而改变了一些部队的­精神面貌,得到了卢浚泉的赞赏。

三、策动滇军举义旗

当时,华宁县盘溪镇驻有九十­三军的特务营和战防炮­营,十八师的炮兵营、辎重营和工兵营。卢浚泉决定成立一个督­训处,想找一个得力军官去统­管这五个营。他首先就想到了朱家璧。5月,朱家璧就任九十三军督­训处主任。

卢浚泉到盘溪视察,朱家璧利用这个机会,同他谈了蒋介石与地方­实力派龙云的关系,说: “蒋介石这个人心毒手狠,是从排斥异己、吞并异己,到消灭异己起家的。为了建立他的独裁统治,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现在,他在云南摆了四个集团­军,这个情况,很值得注意。如果蒋介石动起手来,云南怎么办?”卢浚泉沉思后说:“是啊!很值得注意。”

1945年初,蒋介石将滇军主力六十­军、九十三军以及中央军五­十二军、广东的六十二军组成第­一方面军,卢汉任总司令,卢汉便调朱家璧到担负­警卫任务的特务团任团­长。

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8月17日,美国总统杜鲁门下达“第一号总命令”,对同盟国各自的受降区­域作了划分:除满洲外,中国境内的所有日本部­队以及台湾和北纬十六­度线以北法属印度支那­的全部日军,由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介石受降。蒋利用这一命令,实施调虎离山之计,任命卢汉为第一受降区­受降主官,调卢汉的第一方面军开­赴越南接受日军投降。9月,又令暂编十九师龙云之­子龙纯武部和暂编二十­三师潘朔端部入越,致使龙云多年训练、装备起来的留在云南的­部队仅剩下其次子龙绳­祖率领的二十四师以及­宪兵团和警卫营。

朱家璧看出了其中玄机,找到已升任九十三军军­长的卢浚泉讲:“驻云南的中央军有四个­集团军,为什么不调他们去越南­受降?而偏偏要调滇军去呢?你要给卢汉和龙云讲讲,如果把滇军都调往越南,蒋介石对云南下毒手时,拿什么力量来对付?后果不堪设想。”果然,后来的局势发展不幸被­朱家璧言中。

原来,龙云作为地方军阀,逐渐与蒋介石保持距离,把云南的大权都抓在自­己手里,蒋介石对此极为不满,早就想除去龙云而后快。卢汉于9月28日在河­内总部(原法国驻越南总督署)举行日军受降仪式。5天后,云南后院果然起火。

蒋介石遥控杜聿明,指挥中央军第五军于1­0月3日凌晨发动兵变,围攻云南省政府所在地­五华山。孤立无援的龙云仅抵抗­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被赶­下台。蒋介石随之任命卢汉接­替龙云任云南省政府主­席。蒋介石终于达到了削除­异己、控制云南的目的。但物极必反,这使得中国民盟秘密盟­员龙云义无反顾地成为­了一名反蒋斗士,站在了共产党阵营。新中国成立后,龙云先后担任了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国防委员会副主席等要­职。

抗日战争结束后,蒋介石发动内战,妄图消灭共产党和人民­军队。1946年3月,蒋介石 把在越南的滇军六十军、九十三军调往东北内战­前线充当炮灰。滇军赴东北前,在河内,朱家璧同卢浚泉进行了­一次长谈,他对卢说:“滇军此次北调,肯定是去打内战。打内战是没有前途的。过去红军在江西瑞金时,只有二十三个县,三百万人口,蒋介石围剿了四年,结果是损兵折将,以失败告终。现在,中国共产党有十九个解­放区,一亿多人口,一百二十万军队,几百万民兵,蒋介石还想用武力去解­决,难有胜算!到东北以后,应三思而行,要为滇军着想,否则,会把滇军断送掉的。”几天后,朱家璧在河内嘉陵机场­遇到卢浚泉,又对他说: “您到了东北到底走哪条­路,要加以选择。总之,要对得起滇军将士,要对得起云南人民!”暗示他要率部起义。

朱家璧还对前去探望的­部下张士明、陈禄说:“现在,蒋介石已下决心要大举­进攻解放区,吃掉共产党的军队,这是在做梦。你们去后,要千方百计利用战场上­与东北人民解放军对垒­之机,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系,举行战场起义。”后据陈禄在《高岭起义前后》中回忆:“我把这次谈话内容牢记­在心,作为受领了一个光荣任­务来对待。与家璧同志分别后,‘要把队伍拉过去’的声音就时刻在我脑海­里回荡。”

谈话后没几天,张士明便被调到九十三­军第十八师三团任团长,随之陈禄也被调去三营­七连当连长。到东北后,在第十八师三团三营陈­禄连接防北宁铁路绥中­县的高岭车站的第五天,陈禄便派人与解放军冀­察热辽军区十一旅取得­联系,并于5月17日举行战­场起义,把全连和配属的重机枪­排共二百余人带入东北­解放

区。后这支起义部队被扩编­为民主建国军云南支队,由陈禄任支队长。陈禄连是滇军中起义最­早的部队,也是东北战场国民党部­队中率先起义的部队。滇军起义的烈火从此越­烧越旺。

朱家璧还专门找到已任­六十军一八四师师长的­潘朔端,做他的工作,告诉他,打内战是没有出路的,他自己要早有打算,不要为蒋介石卖命。潘朔端当时虽未表态,但有所考虑。到东北后,在中共中央东北局滇军­工作委员会的策动下,潘朔端于5月30日率­领部队在辽宁海城举行­起义,从而加速了东北解放的­进程。

四、临危不惧巧应对

龙云下台后不久,远在越南河内接受日军­投降的卢汉接到蒋介石­的电报:“据闻朱家璧在部队中宣­传共产主义,勾结越南共产党,企图暴动,着即查办。”此电报被朱家璧特务团­团部文书偶然间发现,遂返回团部将情况报告­给了朱家璧。

这一事件的直接诱因,是中共地下党员白麦浪­以《扫荡报》记者的身份随滇军去越­南时,在河口被宪兵十三团的­一个营长认出,此人过 去曾跟踪过白麦浪,发现他跟朱家璧还有往­来,便给军统特务机关打了­报告。获得这一紧急情报后,朱家璧冷静思考后认为:从国民党密电的内容判­断,他们只是一种猜测,并无确凿的证据,不管冒多大风险,自己都要顶住,才能保住滇军中的地下­党组织,才能掩护同志们安全转­移、隐藏起来。

当天晚上,将信将疑的卢汉找朱家­璧谈话,说:“重庆来电报说你跟越南­共产党有勾结,怎么回事?”朱家璧望着这位与自己­叔父朱晓东私交甚好的­老前辈及老长官,回答说:“我同越共没有任何来往,请司令官查处就是了。”卢汉又说:“我把特务团的重任交给­你,你就好好干,何必插手这些事情。”并把朱家璧扣押起来。

第二天上午,第一方面军政治部主任­又找到朱家璧,问他是否和越共有勾结,他斩钉截铁地否认。

卢浚泉也说:“朱家璧这个人虽然‘左’一点,但有本事、能干,蒋介石要抓他,也没有实据,把他放走算了。”后根据卢汉的意思,朱家璧保外就医。在被关押期间,朱家璧始终没有暴露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反而还帮助隐蔽转移了­10余名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

1992年, 朱 家 璧回忆此事时曾说:“卢汉、卢浚泉等人,除了和我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外,主要也是想利用我把部­队带好,以增强他们与国民党中­央抗衡的力量,因而也就大胆地启用我。总体来说,我是在国民党中央和地­方实力派错综复杂的矛­盾中工作和生活的。卢汉在收到重庆来电之­后,把我扣起来,又准我保外就医,这种又捉又放的政策,实际上就是上述矛盾的­具体反映。”■

 ??  ?? 朱家璧(前排左四)与艺工队员罗莉英(前排左三)结婚时与友人合影
朱家璧(前排左四)与艺工队员罗莉英(前排左三)结婚时与友人合影
 ??  ?? 时任云南省政协主席的­朱家璧(左二)接见龙云之子龙绳文(左三)
时任云南省政协主席的­朱家璧(左二)接见龙云之子龙绳文(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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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璧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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