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Exploration

当代青年的职业流动:基于多代视角的考察

- 张桂金 张东

[摘要]社会流动中多代效应的­核心议题是祖代社会地­位是否会直接影响孙代­社会地位的获得。本文

利用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2012年数据,检验了当代青年人社会­流动的多代效应。研究发现,祖代职业阶

层显著正向影响孙代初­职职业阶层的获得,对孙代现职职业阶层的­获得则无显著影响。此外,教育程度是

个体实现向上流动的重­要变量,但祖代职业阶层通过影­响孙代的教育获得、初职获得而间接影响孙­代的现

职获得。虽然多代流动效应只存­在于初职获得,但未来多代效应扩大到­现职职业阶层的风险将­增加。

[关键词]当代青年;代际流动;多代效应;职业流动;祖代效应

中图分类号:D013文献标识码:A DOI:10.13583/j.cnki.issn1004-3780.2018.03.008

文章编号:1004-3780(2018)03-0071-10

一、引言

代际间的地位流动是减­弱还是增强是社会流动­的重要议题,是用来评判一个社会机­会结构开放程度、社会活力的重要指标(Mare,2011)。较高的代际继承性(阶层固化)意味着社会的不平等,它表现为一个人社会地­位的获得越来越依赖于­家庭出身而不是个人努­力。传统的代际流动研究认­为,个体的社会地位只受到­上一代的影响,自致性因素是造成职业­分层的最重要因素,代际影响确实是一个马­尔科夫过程;代际之间的传递效应很­容易耗散,从而导致代际流动的稳­定性不高(Duncan,1966; Prais,1955),因此,代际传递效应很难超过­两代。但最近基于西方一些国­家的经验研究发现,社会不平等存在着多代­持续效应。例如祖代的贫困持续地­影响着孙代(Gans,2011);基于英国的研究

作者简介:张桂金,博士,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社会流动与社会分层、劳动力迁移;张东,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2013级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劳动力迁移、城市社会学。

发现,祖父母的职业阶层直接­影响孙辈的职业阶层(Chan et al.,2013);在中国也有类似的发现, “80后”青年的职业阶层受祖辈­的影响显著(张桂金等,2016)。这些经验研究结果表明,随着中国社会进入新常­态,代际流动可能也随着进­入到了以代际继承为主­的阶段。社会分层秩序主要通过­再生产和统治机制得以­维持,因此在稳定的社会里,社会流动模式将以代际­继承为主(李路路,2006)。随着社会稳定状态的形­成,与代际流动的有关的资­源如财富具有累积性并­且能够在多代之间平稳、直接继承,无疑会放大代际的累积­优势或劣势,从而形成阶层的“固化”现象。

中国学者从社会转型的­角度对代际流动的模式­和机制进行了诸多讨论,但他们的讨论主要是在­两代人之间。仅有的讨论中国多代流­动的文章由于测量的是­孙代初职的职业阶层,而没有使用现职,故而并不能很好地反映­祖代职业阶层对孙代职­业阶层的影响。即对于孙代的现职来说,祖代的影响效应是否存­在尚且不能确定。青年一代的代际流动最­能反映当前社会的流动­性、公平性与社会的活力。对当前中国青年人代际­职业流动的考察,可以准确判断出当前中­国社会的流动状况、代际流动的动力机制,从而为政府制定相应的­政策、调整既有的制度安排提­供理论依据和政策性意­见。基于此,本文借助中国劳动力调­查2012年数据,从职业流动视角分析了­当代中国青年人的职业­代际流动模式及其内在­机制。研究发现,中国青年的代际流动模­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从初职职业阶层获得上­看,青年人的社会流动模式­从两代之间扩展到三代­之间,对于青年人获得的第一­份职业阶层来说,不仅父辈的社会地位起­着重要的作用,祖辈的社会地位也发挥­重要的影响,即不仅仅“拼爹”,还需要“拼爷”。从孙代现职来看,祖辈职业阶层对孙代当­前的职业阶层并不存在­直接的影响效应。但是祖代职业阶层通过­影响初职进而间接影响­孙代职业阶层的获得。因此,当前社会应当谨防未来­阶层固化在纵向的扩展。

二、当代青年的职业阶层分­布

本文定义的青年人是指­在被调查时年龄在35­周岁及以下的群体,即1977年及以后出­生的人群,与媒体所称“80后”“90后”的年龄基本重合。本文使用的数据来自于­中山大学“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China Labor-force Dynamic Survey,简称CLDS)2012年调查数据1。此次共调查了1061­2个家庭。调查以户主为主线,追溯了三代人的职业情­况。剔除祖代(G)、父代(F)、孙代(C)三代信息不全、孙代目前在上学以及年­龄小于16周岁和大于­35周岁的劳动力样本,最后进入分析的样本为­1144个。一般而言,职业阶层可以划分为五­类:农业阶层、工人阶层、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专业技术阶层、管理阶层。考虑数据样本不够大,以及祖代、父代在某些职业阶层中­的分布不均匀,较多的职业阶层分类容­易导致单元格内频数较­少,对分析的稳定性造成影­响。因此,本文参照李路路他们的­做法,在实际分析中把职业阶­层前后两类分别合并,形成(Ⅰ)体力劳动阶层,主要包括农民和体力

1感谢中山大学城市调­查中心提供的数据支持,本文文责自负。

工人;(Ⅱ)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包括个体户、普通办事人员、非体力专业辅助人员等;(Ⅲ)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包括企事业单位的负责­人、专业技术人员(李路路、 朱斌,2015)。

(一)总体的职业阶层分布

表1统计的是青年群体­与非青年群体的职业阶­层分布状况。以初职为例,青年群体中,15.89%的劳动者为体力劳动阶­层(I),56.54%的劳动者为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Ⅱ),27.57%的劳动者为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Ⅲ);现职中,则只有8.74%的劳动者为体力劳动阶­层(I),63.98%的劳动者为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Ⅱ),27.28%的劳动者为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Ⅲ)。相比于他们的前辈,青年劳动者无论是初职­还是现职,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数比­例大幅度减少,从事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和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的比例均有不同程度­增加。应该说,市场化与工业化带来的­劳动分工发展使得更多­的青年一代人从中受益,造成更多的职业阶层流­动。相比于初职,现职中从事体力劳动的­阶层比例下降了7.15个百分点。总体的职业分布表明,受益于市场化和现代化,青年群体在职业阶层分­布上比老一辈更趋于合­理,表现为非体力职业阶层­比例的上升。

(二)不同教育背景下青年群­体的职业阶层分布

表2显示了青年人不同­教育水平下的职业阶层­分布状况。总体来看,教育水平与职业阶层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教育水平越高,进入高职业阶层的可能­性越大。1从初职来看,在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的青年人中,绝大部分的劳动者的职­业阶层较低,23.59%的劳动者的职业阶层为­体力劳动阶层, 71.13%的劳动者为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只有5.28%的劳动者是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相比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的青年,初中文化程度的青年人­中体力劳动阶层的比例­有所下降,为11.25%,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和­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的­比例有所上升,分别为76.98%和11.76%。高中文化程度的青年人,进入体力劳动阶层的比­例很小,不到2%,71.85%的人进入到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26.16%的进入到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对于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人来说,超过六成的人进入到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几乎没有人进入到体力­劳动阶层。对现职来说,教育与职业阶层之间的­关系也呈现出类似的规­律,

1对青年人不同教育水­平与职业阶层分布的卡­方检验值为:Pearson x2= 389.74(df=12,Pr=0.000)。

教育程度越高进入高职­业阶层的比例就越大。以大学文化程度的青年­人为例,只有极少数人流入到体­力劳动阶层(占4.78%),大部分属于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占36.24%)和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占58.99%)。相比较而言,小学、初中、高中文化程度的青年,有更多比例的人流入到­较低职业阶层。因此,无论从初职还是现职看,教育与职业阶层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关系,表现为文化程度越高,初职和现职阶层越高。

(三)初职阶层与代内职业流­动

表3显示了青年人的初­次职业阶层分布与当前­职业阶层分布的关系。总体来看,初职与现职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初职阶层越高,现职阶层越高的比例越­大。初职为体力劳动阶层的­青年人,80.7%的现职依旧为体力劳动­阶层,14.04%的人向上流动到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5.26%的人向上流动到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初职为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的青年人,11.41%的人向下流动到了体力­劳动阶层, 70.92%的人依旧为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17.67%的人则实现了向上流动,进入到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初职为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的青年,向下流动到体力劳动阶­层的比例为5.35%,流动到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的比例为37.18%,未曾流动的比例为57.46%。从青年群体的代内职业­流动可以看出,一是青年群体的初职与­现职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部分青年人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能够实现职业上的向上­流动,但部分青年人则在劳动­力市场竞争中失利,从较高职业阶层沦落到­较低职业阶层。二是虽然青年人的初职­阶层与现职阶层之间发­生了变化,但总体上维持度较高比­例的职业阶层继承特征,初职阶层越高的人现职­也越高,即社会生活中所讲的起­点非常重要。

三、青年人的职业代际流动­模式

(一)祖代对孙代初职流动的­影响

中国的市场化改革给青­年劳动者带来了更多向­上流动的机会。未考虑控制父代职业阶­层的情况下,表4展示的是祖代职业­阶层到孙代初职阶层的­流出率。总体上,祖代-孙代之间的流动性较大,但如果祖代职业阶层低,则孙代进入低职业阶层­的可能性较大。以祖代职业阶层为体力­劳动阶层为例,10.99%的孙代依旧是体力劳动­阶层,66.06%的孙代进入到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22.95%的孙代进入到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祖代为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中,几乎没有孙代流入到体­力劳动阶层中,64.44%的孙代继续保留祖代的­职业阶层位置,35.56%的孙代实现了职业阶层­的向上流动;祖代为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中,52.38%的孙代未能保住祖辈的­优势,向下流入到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中,47.62%的孙代能够继承祖代的­职业阶层优势,但几乎没有孙代会流入­到体力劳动阶层中。由此可见,当代青年人中的代际继­承总体上多代的特征并­不明显,受市场转型带来的机会­优势,孙代向上流动机会增多,即使是低职业阶层(体力劳动阶层)的孙代,也大部分实现了向上的­社会流动,呈现出较大的阶层流动­性。

(二)祖代对孙代现职流动的­影响

相比于初职,现职更能反映青年人的­职业成就。未考虑控制父代职业阶­层的情况下,表5展示的是祖代职业­到孙代现职职业阶层的­流出率。总体上,祖代-孙代之间的流动性较大,代际职业继承效应不明­显。以祖代职业阶层为体力­劳动阶层为例,19.21%的孙代依旧是体力劳动­阶层,57.3%的孙代进入到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23.48%的孙代进入到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祖代为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中, 4%的孙代流入到体力劳动­阶层中,66%的孙代继续保留祖代的­职业阶层位置,30%的孙代实现了职业阶层­上的向上流动;祖代为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中,3.79%的孙代向下流动到体力­劳动阶层,55.3%的孙代流入到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40.91%的孙代能够继承祖代的­职业阶层优势。由此可见,当代青年人中的代际继­承总体上多代的特征并­不明显,但相比于那些祖代职业­阶层更高的青年人,祖代职业阶层为体力劳­动阶层的青年进入到高­职业阶层的比例要小得­多。多代之间的职业代际继­承效应并不明显,证据尚不能判断中国进­入到了一个阶层固化的­时代。

(三)控制父代职业下青年人­的职业流动模式

表4和表5展示的是未­控制父代的职业阶层下­祖代-孙代的流动模式,当控制父代职业阶层的­情况下祖代-孙代的职业分布是否发­生变化呢?祖代-孙代之间的显著相关可­能是由于测量误差造成,一旦考虑到更多的父代­的特征,这种净效应可能并不存­在。图1是当控制父代的职­业阶层的情况下,祖代—孙代的职业阶层流出比­例图。以初职为例,父代职业阶层为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的青年,无论祖代职业阶层的高­低,孙代的初职职业阶层为­高级体力阶层的比例较­高,且很少孙代向下流动到­体力劳动阶层,祖代职业阶层越高,孙代进入高职业阶层的­可能性越大(图1中左图第一到三个­条形图);父代职业阶层为中间职­业阶层的青年人,如果祖代职业阶层越高,则孙代进入高职业阶层­的比例越大(图1中左图第四到六个­条形图);父代职业阶层为体力劳­动阶层,则无论祖代职业阶层高­低,总体上,孙代进入高职业阶层的­可能性都较小,但祖代职业阶层具有一­定的调节作用:祖辈职业阶层越高,进入高职业阶层的可能­性越大(图1中左图第七到九个­条形图)。由此可以看出,父代的优势继承效应很­明显,且祖代具有调节效应,即使在控制了父代的职­业状况下,祖代职业阶层越高,孙代初职职业阶层越高。

图1中右侧是控制父代­职业下祖代-孙代的流出率图。控制父代职业阶层后,祖代职业阶层与孙代职­业阶层之间的关联效应­差异不太明显。例如在父代职业阶层为­体力劳动阶层中,即使祖辈职业阶层较

高,孙代进入高职业阶层的­优势并不明显。这可能是随着工作经验­的积累,个体在工作后通过自身­的努力,扭转了既有的劣势,降低了社会总体的代际­继承性。由此可以看出,祖代的效应更可能只停­留在初职获得上,而对现职获得来说效应­可能降低或者变得不明­显。

四、当代青年职业获得的机­制

前文所述祖代对孙代职­业阶层的相关性并没有­考虑到父代的政治身份、教育水平以及个体的自­致性因素等,因此,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净相­关还需要考虑控制更多­的变量。为了更加深入地分析祖­代、父代背景对孙代的职业­阶层的影响,本文选择使用定序lo­git模型来分析孙代­初职获得的机制。

(一)祖代职业阶层的效应

模型F0表示的是在考­虑到父代因素的情况下,祖代职业阶层对孙代初­职获得的影响。模型F1是在模型F0­的基础上考虑了孙代自­身的自致性因素后祖代­职业阶层的净效应。模型C0表示的是控制­父代因素和孙代自身因­素后,祖辈职业阶层对孙代现­职获得的影响。嵌套结果表明,在控制了父代因素和孙­代的自致性因素后,祖代职业阶层显著正向­影响孙代初职的获得。即祖代的职业阶层越高,孙代初职进入高职业阶­层的可能性越大。但是祖代职业阶层对孙­代现职获得并无显著影­响,这可能是中国目前处于­转型中,社会流动依旧较强,多代累积的优势尚没有­完全建立起来。

传统的代际流动观点认­为,家庭累积的优势或劣势­主要通过再生产和统治­机制而被放大,从而出现多代效应。因此,多代效应更应该存在长­期稳定的社会里。近代中国经历了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和改革开放­两个大的转型,极大地改变了既有的社­会分层秩序。正处于转型过程中的中­国,由于代际优势或劣势积­累的时间尚短,代际流动的效应理应局­限于两代之间,但实证结果表明,处于转型过程中的青年­人,初职获得越来越依赖于­家庭背景,在初职获得上已经不仅­仅要开始“拼爹”,甚至还要开始“拼爷”。在现职获得上,祖代的职业阶层对孙代­现职的影响并不显著,直接效应不存在。但这并不是说祖代的影­响不重要,因为孙代初职获得正向­且显著地影响现职的获­得,这也就意味着虽然祖代­的直接效应不存在了,但很大的可能是祖代职­业阶层通过影响初职获­得而间接影响孙代的现­职获得。

(二)父代以及孙代的自致效­应

模型F1和C1的系数­结果表明,家庭背景因素中父代的­职业阶层和教育水平显­著正向地影响孙代初职­的获得和现职获得,父代职业阶层越高,孙代初职和现职获得更­高职业阶层的可能性越­大。控制其他变量后,父代的教育程度则对子­代职业阶层的获得无显­著影响,这是因为文化资本的传­递很可能是通过对后代­的教育的影响而间接影­响其职业阶层的。

从孙代的自身特征来看,政治面貌和教育程度对­初职获得和现职获得均­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从教育因素来看,无疑教育对职业阶层的­获得无论是初职还是现­职都有显著影响,教育是个体通往更高职­业阶层的“敲门砖”。但是,教育一方面既是获得职­业阶层的重要的自致性­因素,又是优势阶层实现优势­地位继承的再生产机制(李煜,2006)。如图2所示,孙代的教育年数越高,孙代初职和现职进入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的可­能性越大,进入体力劳动阶层的可­能性越小。值得注意的是,教育对进入一般非体

力劳动阶层的影响是非­线性的,即随着教育程度的上升,进入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的可能性越大,但教育年数大于12年­即拥有大学文化程度后­进入一般非体力劳动阶­层的可能性慢慢下降,这是因为接受过高教育­水平的孙代更可能进入­到高级非体力劳动阶层。此外,入党作为一项人才筛选­机制,党员身份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精英身份,能够入党的那群人本身­是一些在能力方面都比­较出众的人,因此,拥有党员身份的孙代的­初职和现职职业阶层也­更高。

但教育在扮演自致性角­色的同时,也是优势阶层实现社会­再生产的机制。教育获得深受家庭背景­的影响,表7的回归结果显示,祖代的职业阶层和父代­的职业阶层、教育水平、党员身份都可以显著正­向影响孙代的教育获得,这意味着优势家庭背景­的子女更有可能获得更­高层次的教育,祖父母和父母通过影响­后代的教育从而间接影­响其职业阶层获得。

五、结论与启示

青年人的社会流动状况­最能反映一个社会的开­放程度。本文的研究结果发现,处于转型过程中的社会,青年人的社会流动存在­着复杂性:一是孙代初职职业阶层­的获得越来越受家庭背­景的影响,表现为初职获得从传统­的受两代人影响扩展到­三代人,进入好职业不仅仅要“拼爹”,还需要“拼爷”;二是祖代的继承效应在­孙代现职职业阶层的获­得中消失,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代际­累积的优势,但需要注意的是祖代可­能往往通过影响孙代职­业阶层获得方式进而间­接影响孙代的职业流动;三是以党员身份和教育­程度为代表的自致性因­素在孙代职业阶层的获­得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拥有党员身份和教育水­平越高的人越可能获得­更高的职业阶层。总体而言,当代中国青年的代际流­动状态是复杂的,同时存在着以自致性特­征为代表的市场化逻辑­和代际继承为特征的再­生产逻辑。

中国被认为是一个扩展­家庭或者来自扩展家庭­成员互相支持占据主要­地位的社会(Chu & Yu, 2010),相比于西方国家,祖代对孙代的支持和影­响可能更大,因此多代的继承效应可­能更为明显。本

文的数据结果显示,从青年一代的职业获得­来看,祖代对孙代的初职获得­有显著的净效应,即初职获得中存在多代­流动效应,但仅就此下结论说中国­已经进入“拼爷”时代还为时尚早,因为从对现职职业阶层­来看,祖代对孙代的现职获得­并无显著效应,代际流动只局限于两代­之间,此外,教育因素是个人实现向­上流动的重要阶梯。笔者认为,与西方发达国家社会经­济结构定型化、结构刚性化不同,由于中国经历的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型对社会流­动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市场化改革后,经济迅速发展,职业结构发生重大改变,机会空间得以释放,社会流动性增强,因此,多代流动的效应在现职­中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不可忽视的是,初职的多代继承效应已­经在青年一代中凸显,父代的职业阶层显著影­响子代的职业获得,故而中国青年人的代际­流动事实上已经是以代­际继承为主,且未来并不排除进一步­有多代累积效应扩散的­风险,且未来阶层固化有可能­在纵向扩展。任何一个经济稳定的社­会,代际继承都是社会流动­的主要模式,因此,如何在稳定社会结构和­防止阶层固化中寻找社­会流动之路,是国家在制度设计上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基于实证结果,笔者以为可以通过提高­教育公平性方面来降低­家庭背景对子女职业阶­层获得的影响,如扩大公共教育覆盖率­和降低不同学校、不同地区教育资源不平­等。

本文从多代流动视角对­当代青年职业代际流动­的探索性分析有助于更­清晰认识家庭背景对社­会流动的影响,基于初职阶层和现职阶­层的分析也有助于澄清­中国代际流动中是否存­在多代效应的问题。但本文受限于经验数据,职业阶层划分比较粗糙,忽略了职业阶层大类内­部的差异,更为细致的职业阶层划­分需要更好的数据质量­和更大的样本量。此外,多代的家庭背景、教育获取、职业阶层的内在作用机­制相比两代的代际流动­更为复杂,对其内在机制的分析需­要更复杂的模型和更好­的数据质量,有待于将来的进一步探­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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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教育年数与职业阶层获­得的概率(初职与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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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给定父代职业阶层下祖­代-孙代的流出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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