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East Coast Edition
恩義情仇說沈從文 丁玲的關係
你是一切生命的源泉,光明跟隨在你身邊:男人在你跟前默默無言,好像到上帝前虔誠一片──在你後邊舉十字架的那個人,默默看着十字架腐朽霉爛。
──沈從文:〈致小莎〉
這是研究沈從文的漢學家金介甫教授,經過一番考證工夫,證明這是1926年3月沈從文寫給丁玲的一首愛情詩。
“小莎”許是沈從文對丁玲的暱稱。丁玲的代表作是《莎菲女士的日記》,也許與此有關。
可惜,後人對金介甫這一重要的發現,並沒有太多的關注,或予以忽略了。
沈從文與丁玲份屬湖南老鄉,他出生的鳳凰城與丁玲出生地安福,共飲一條沅水,可說毗鄰而居。
沈從文認識丁玲比後來邂逅的張兆和早得多了,那是1925年,是胡也頻薦引的。
一副頎長的身材,加上舉止彬彬的沈從文,在丁玲心目中是否留下美好的印象,我們不得而知。
以丁玲叛逆的性格,她不大可能是一個以貌取人的女性,她之與胡也頻的結縭,以致後來不惜作為第三者之熱戀馮雪峰,都是其貌不揚的,特別是後者,“他生得很醜”(丁玲對美國記者尼姆.韋爾斯的談話)。
倒是沈從文在《記丁玲》中對丁玲的形象描述基本是正面的:“圓臉長眉大眼睛的女孩子”,至於文字中提到她不愛修飾、有一點男人氣質,正是“五四”以迄新時代女性的風範。
沈從文認識丁玲時,丁玲已與胡也頻戀上了,之後3人成為好朋友,並“同住”(沈從文稱)在一個公寓單元內,相信丁沈的關係之維繫,更多是對文學共同的興趣。
換言之,沈從文當年如果心儀丁玲,更多是精神上的單戀,因為他並沒能擠進丁玲感情漩渦之中。
沈從文感情生活最光輝的一頁,是他後來追求張兆和獲得的圓滿結局。然而,晚年與他生命牽連最大的、坊間竊竊私議話題最多的卻是丁玲。他與丁玲的私人恩怨中,其實也夾雜了感情的成分。記得70年代末,我在編《海洋文藝》的時候,沈從文寄來一篇文章(題目忘記了),寫他在胡也頻被國民黨槍殺後,如何向徐志摩籌措路費,如何假借以丈夫的名義,冒着生命危險,於1931年2月護送丁玲母子安全返湖南常德家鄉,最終延誤了返學校教書的期限,因而丟掉了飯碗。
同樣的內容,他在〈胡也頻〉一文中也寫過,不過更具體而微了。
當時沈從文在上海中國公學任教,胡也頻被捕後,沈從文陪着丁玲四出找人包括胡適、陳立夫等人營救,沈從文還親自陪同丁玲到龍華監獄探監。
即使在沈從文瘋狂追求張兆和的時候,沈從文也沒有疏遠與丁玲的來往。
對丁玲愛慕和關切
沈從文在誤傳丁玲遇難後,不光寫了《記丁玲》,還寫了一篇揄揚丁玲的小說──〈三個女性〉,通過對三個女性描述,側面頌揚遇害女子(暗喻丁玲)的“樸素”、“不矜持”的開朗性格和“革命吃苦”的精神。在《記丁玲》中,沈從文對丁玲的評價雖然是肯定的,但是他為了加強內容的趣味性,和更加如實反映心目中丁玲恣情的一面,書中對後者的着墨也不乏其多。其中惹怒丁玲的地方如下:
……她的年歲已經需要一張男性的嘴唇同兩條臂膀了。……倘若來了那麼一個男子,這生活即刻就可以使她十分快樂。她的年紀已經有了二十四歲或二十五歲,對於格雷泰.嘉寶《肉體與情魔》的電影印象則正時常向友朋提到。來到面前的不是一個英俊挺拔騎士風度的青年,卻只是一個相貌平常,性格沉靜,有苦學生模樣的人物……。
在《記丁玲》中,沈從文對丁玲喜歡的男人,都沒有好感,甚至有刻意貶低之嫌。其中他特別提到後來丁玲與之結合的馮達,只是一個“小白臉”而已,沈從文曾勸丁玲不要嫁給他。馮達後來成為“國民黨的特務”。相信,沈從文的這一筆戳到了丁玲的傷痛處。
即使這樣,沈從文在《記丁玲》中,也為任性的丁玲解了畫:
因為她知道必需用理性來控制,此後生活方不至於徒然糟蹋自己,她便始終節制到自己,在最傷心的日子裏,照料孩子,用孩子種種麻煩來折磨自己精力與感情,從不向人示弱。
如果通讀沈從文的《記丁玲》,也隱約可窺見沈從文對丁玲包含着愛慕和關切之情,只是他不喜歡丁玲所交往的男人,並借題發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