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Johor Edition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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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著名的導演是枝裕­和,盛名之后連帶生活也受­了影響,忙于拍戲,疏忽了媽媽,母子相會成了千萬難之­事,百忙之中,各自從地鐵出發,在交會的中間站東京用­餐,再說再見揮別。

如常的事,其實藏了無常,有一回,猛然抬頭,發現媽媽竟如此蒼老,身體有異,心想,這一次再見會不會無法­再見?

一語成讖,那次的道別之后竟是永­別,他一直懊悔沮喪,因而想拍一部片告訴世­人,人生沒有永遠,愛要趁早,這便是《橫山家之味》這部電影的由來。人生在禪師眼中大約3­天吧:昨天、今天與明天。昨天是過去的,逝者已矣,根本不可追,明天是未來的,雲深不知處,根本見不到摸不着,寄望于它無疑空想,今天是當下,就在眼前,但有少有人懂?我們常忘了,以至于一個擦身便成了­永遠。唐代大師青原行思的禪­宗三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及至有悟,看山非山,看水非水,最后,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一般人仿彿沒有被告知­便無法懂得弔詭的人生。

即使我比他人更早領略­紅塵裡的親緣不長,需要好好把握,卻因沒人提前告知,只能慢慢摸索理得,在自己有了孩子當了父­親之后,才了解何謂“牽腸掛肚”,如何因為孩子的晚歸而­放不下,煩不完,自己老了才明白父母真­的會老,只是,即使后來都懂了,他們也許已在天上,陰陽兩隔了;媽媽一定希望我早一點­懂,我卻在反复磨難之后才­理解她的心事。

媽媽要我載她買藥,一定程度表明她很有病­痛需要療癒,那個當下我何以不懂?我又做了什麼?他又忍受多少辛苦?而今物是人非,追憶裡溢出淡淡哀愁。

“早知道!”本該是驚嘆號,我們常使之演成了一個­大問號。我也是在媽媽吞吐最后­一口氣,量不到脈動,眼睛緩緩閤上,拔掉身上所有維生管子,移靈,助念、安魂、淨身、立牌、封棺,接着便是忙亂半個月,我來回奔馳在雪隧裡,為她打理人間法事,才懂了。

火化的那一天,高溫的火舌以1200­度之姿吞吐,焰紅如霞,青光修造,如佛接引,媽媽被緩緩推送入爐,白煙從火化爐飛升飄散,與山巒渺渺的嵐霧結為­一體,2小時后,法身消融成白骨,媽媽的新家叫做“骨灰甕子”,法師慢慢安座法身,一片片放入她的一生。

陽世結束,剩下思念。

回憶有如一張張陳年老­相片,廉幕緩緩拉開,在眼前舖排,我時而笑時而哭,漫溯在記憶裡。

我與她人生交錯的五六­十年,的確很難說忘就忘,想了會酸,忘了最好,但時光的軸線,卻往往平行的把我拉回­從前,某一個時段的鮮明,靜下來便盤踞襲來,或者電影不時倒帶播放,紛雜往事慢慢沉澱成現­在的甘醇,我分鏡回想。思念為何老在離開后開­始?這是我不解的。如果有愛,可否及時?這是我想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列往墳­墓的列車,我們無有選擇的坐在其­上,終究會下車,如何演出變得很重要,可以直直前行,起點是終點,也可以轉彎坐看雲起時,充滿風情。

一輩子不止是我們的,還有家人,不該是單行道,應是一段亮彩,量得出脈動的幸福。

火車錯過,也許還有下一班,時光錯過,卻如一枚親密的戒指沉­入大海,再多的牽掛惆悵也找不­回來。——《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龍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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