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se 8陳腔濫調還是有用的

朋友推薦看美劇《Sense 8》。不看劇情的話，朋友說，就是單看美麗的肉體也好，純粹保養眼睛。

我承認我也算是好色之人，我喜歡看美的事物。純粹看，心曠神怡。于是在那段工作忙碌得讓我在下班后幾乎只剩下一點靈魂的時段，我終于找了《Sense 8》來看。一開始就真的抱着讓眼睛快樂的心情。我的身體累得動不了，靈魂也幾乎都睡着了。我窩在沙發戴上耳機，眼睛看着平板電腦上的畫面。那些美麗的景，啊當然，那些美麗的人。8名主角各有各的美麗——美麗的笑容，或臉蛋兒。啊，尤其，美麗的肉體。那些線條、肌肉的張力，看着便心情愉快。沒想到漸漸看出一段心情來。這算是一個超現實的故事，一切源起于一名女人，用腦電波影響了來自世界8個地方的8個人，隨即由于其腦電波“被駭”，為了保護這個族群不被發現，自己吞搶自殺。故事自此展開。族群裡的8個人，各有各的人生，卻在剎那間互相有了聯繫。一開始他們並不知道，忽然都產生了幻覺，看見了那自殺的女人（共同的母親）。此后這8人的命運相疊，不時互相看見、聽見。他們或以為自己瘋了，或好奇去感應這種靈通，互相說着不同的語言卻依舊明白，可以互相通過自己的身體穿越時空去解決對方的難題。

《Sense 8》劇情發展緩慢，一集說着一或兩人的故事。有時用很多細節着墨一段對話，或者一段身體互相感受的畫面，甚至幾人同時達到歡愛的高潮。逐漸地他們開始學習如何運用這一點通感的能力，穿越時空協助需要幫助的這些“靈魂之友”，又或者僅僅找個人說話。

劇情發展到中間，揭露了他們是一群基因有別于正常人的“通感人”。同一族裡的通感人可以互相分享對方的知識、技能，也能完全感受對方的內心。所有的戲劇都有反派，而這劇的反派是一個想要控制這一族通感人的“博士”。看完第一季，我還沒弄清楚博士的來源以及目的，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這劇對我的吸引力完全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8名主角之間的聯繫、親密。我深深被他們的關係和互動打動。

這劇讓我想起電影《露西》。腦力被開發后的露西，漸漸地可以通過腦電波，超越時空而存在；記憶力也完全可以回到自己誕生的那一刻，生命的最初期。我想這一族通感人大概都是腦力異常的人們——非洲的小巴司機可以神游美國；身陷囹圄的韓國美女拳擊高手以其一身武藝協助遠在異國的朋友突破困境；印度美女利用其化學知識協助德國神偷炸出生天……。

他們都有自己的難關——抉擇、痛苦、寂寞、慾望、恐懼、愛情。他們互相感應彼此的痛苦，總在最無助、孤身作戰的時候，及時來了一個人，默默地就陪在旁邊，分享他的生命歷程。有時是一段深談，有時只是握一握手。這種跨越時空和言語的“神交”，讓我想起前陣子和友人的討論。人生中總是需要有一個可以和你深度對談的朋友，尤其當生命充滿太多速食思想和資訊的時刻，常常渴望一種更高層次的精神交流。

我目前的人生其實不缺乏話語。反之，生活很是嘈雜。到處都是迫切需要說話的人，似乎每一件瑣碎小事都被煞有其事地拿出來討論。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聲音被聽到，卻沒有人願意聆聽。我常常因為這些嘈雜的聲音而感到焦慮，因為我找不到一個可以和我的靈魂契合的音頻。我渴望更深層的交談，渴望有人可以激發我的求知慾。渴望有人可以領導我到更高層次的思考。可是沒有。身邊的人都和我一樣，深陷在生活的瑣碎當中。每段人生都有數個難關要跨過，我們咬緊牙關和生活抗戰。我們擦肩而過，弄不清誰可以提供自己一點心靈上的滋補。

在戲裡看到自己

如果有《Sense 8》里的通感能力，可以感覺世界任何角落，靈魂深處和自己契合的頻道，那麼我們需要怎麼樣的交流就可以得到那樣的分享；需要怎麼樣的知識，馬上可以獲得那方面的補助。穿越時空，互相激發彼此最強的能力，就能遇強則強。即便最軟弱的時刻，靈魂馬上知道要去哪裡。那不一定是尋求慰藉，更是尋求一股走下去的力量。有的時候，你不是只有你自己。

《Sense 8》這樣一部充滿美和無奈，充滿希望和絕望的戲劇，讓我看到我心靈深處的寂寞。

我並沒有要感嘆。這個年代誰不寂寞，誰的人生沒有難關？我絕對沒有看不起日常的瑣碎。只有日常才是最真實的人生。我只是在戲裡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在努力跨越人生難關之餘、在瑣碎裡認真生活的當下、在力不從心的時候很想擺爛放棄掙扎的偶爾、在所有的歡笑和眼淚以外，我渴望一種更高層次的，心靈上的交流。

可是人生還是要繼續。和這笑聲及眼淚繼續。某集兩名主角交談，說起如何度過難關：“人生是恐懼、憤怒、慾望以及，愛。拒絕去感受如同感受死亡。把自己所在乎的、所感受到的一切，握成拳頭，為此努力抗戰。這，就是人生。”這不是什麼大智慧，我還是被感動了。陳腔濫調有時還是挺管用的，因為人生有時也是陳腔濫調。看完劇，回到現實，遇見難關，努力跨過去吧。劇外沒有通感人的神交能力，卻也自有抒發寂寞的管道。嗯。這就是，人生。

《Sense 8》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