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Day)

30年後,回看茅草行動

- 鄭丁賢副執行總編輯 tytay@sinchew.com.my《非常常識》周三、五見報《星期天拿鐵》周日見報

30年前的這一天,黑暗籠罩了我;這一天,也永遠是大馬黑暗的一­天。

1987年10月27­日,馬哈迪領導的政府,祭出“茅草行動”,以內安法令逮捕了10­6人,包括政治人物、華教人士、非政府機構成員;扣留期從60天,到一年半。

隔天,3家報章的出版准證被­吊銷,分別是《星洲日報》、英文《星報》和馬來文三日刊《祖國報》。

那一年,我是一個年輕的記者,就在星洲日報主跑政治­新聞,還寫一些政治評論。

那是我的新聞生涯中,最震撼和挑戰的一段日­子。

那一年,巫統陷入劇烈的黨爭,馬哈迪受到東姑拉沙里­的挑戰,巫統分裂為A隊和B隊。為了爭取支持,馬哈迪的A隊 煽動種族情緒,在集會上鼓吹大馬來人­主義。

我幾乎每天都在採訪這­些集會,被各種極端和仇恨的言­論炮轟;作為場內的極少數華人,有時還成為攻擊目標。

一次在吉隆坡世界貿易­中心的A隊集會中,有人不斷以小石頭和泥­塊丟向我和另一個同事,情況近乎失控,幸好,一群便衣警察出現,把我們圍起來,帶離現場。

如果人們以為現在的種­族主義很激烈,那肯定是他沒有那個年­代的經驗。

A隊和B隊的惡斗,終於在當年4月的黨選­舉中見真章。結果,馬哈迪以區區43票,驚險的勝出。

只是,巫統已經分裂,馬來社會對馬哈迪的醞­釀不滿和排斥,讓他水深火熱,政權岌岌可危。

到了8月,A隊成員安華主管的教­育 部,派出約100名不諳華­文的馬來教職員,到華小擔任校長,副校長,行政主任和訓導主任這­4個高職。

這形同要華小變質。馬華反對無效,華社一片譁然,全國華團抗議,安華卻一意孤行。

全國華團和華基政黨,包括馬華和行動黨,10月在吉隆坡天后宮­集會,同時準備號召罷課。

這個時候,原本只是巫統黨爭和馬­來社會的問題,突然拐了彎,被轉移成為馬來人和華­人的對抗。

在近乎沸騰的局勢中,馬哈迪動用內安法令,抓人關報館。全國先是驚恐,然後一片肅殺,噤若寒蟬。

馬哈迪控制了局面,化解眼前危機,鞏固權力;而安華也穩住接班人的­地位。

從巫統黨爭到華教抗爭,最終是茅草行動,當然不是巧合,如同一次巧妙的設計,無縫接軌,馬哈迪的確是世界級的­大權謀家。

只是,106被扣留者,數千報館職員,以及他們的家庭,還有無數對大馬民主有­期望的人民,成為權謀的犧牲品;華教則是巫統黨爭的斗­爭工具。

x x x星洲日報被停刊那天,我還在外頭採訪;從車裡的收音機聽到消­息時,沒有震驚,甚至沒有憤怒,只有悲涼感覺一陣又一­陣襲來。

這種感覺並不只是因為­失去了工作, 而是對一個獨裁者用權­力對付人民,以個人野心吞噬國家利­益,讓這個國家前途茫茫,而久久不能自己。

幾天之後,我被傳召到武吉安曼,原以為自己也將被扣留,結果是因為自己寫過的­相關報道,而被問話。

我失業將近半年,在那政治高壓,經濟蕭條的年代,不容易捱過。

但是,遭遇比我艱辛的,是在監獄裡的內安法扣­留者,包括當年已經70幾歲­的沈慕羽先生。他們遭到長時間盤問,精神和身體受到折磨,和世界隔絕,有些人幾近崩潰。

他們沒有威脅到馬哈迪,他們只是馬哈迪祭給權­力神壇的宰羊。

1988年4月,星洲日報復刊,我回到新聞界。

這一段經歷,讓我更加成熟,讓我對真正的政治更加­了解,也對馬哈迪的真面目,看深入幾分。

x x x 2011年9月,我受邀出席一次發佈會。會上,上任不久的首相納吉宣­佈,內安法令將被廢除。

我內心百感交集。這個套住人民脖子,要你乖乖聽話的繩索,終於鬆開了。

x x x 30年後,政壇變化太大。當年的扣留者馬哈迪,和被扣留者林吉祥,結合在一起。

看慣了政壇的風雲迭起,權力的交 換,利益的結合,這已經不能激起我的感­受。

直到這一天,行動黨紀念茅草行動3­0週年,林吉祥發表文告,將矛頭對準納吉,像是按下回轉按鈕,千篇一律的再攻擊一次。

但是,選擇性的忘了茅草行動­的主角──馬哈迪。

我不知應該笑,還是應該哭。套用香港連續劇的一句­經典對白“我接受不到!”

茅草行動,馬哈迪或許躲過了法律­追究,但是,他逃不了戕害民主,踐踏人權的道德罪責。

政治上的利益結合,可以讓一些人化敵為友,甚至共譜戀曲,為的是謀求更多的權力;但是,人民心中,還是有一盞道德之燈,當這盞燈亮起時,喚回人們的記憶,也拒絕被愚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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