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後，他帶我去旅行

“他畢業旅行。好好享受秋天的旅程吧，記說上一次和爸爸的單獨旅行是六年級的

載滿滿的記憶，20年後讓昱兒再帶你們去。”——媳婦兒在臉書發了這則訊息，配圖是我和兒子旅歐的合照。

真快，20年了嗎？當年他小六，年終考完UPSR之後，循例是小六畢業旅行，我是帶隊的負責人之一。

十一二歲的小伙子，長期待在鄉區，終於有機會到外頭看看世界，躍躍欲試，急着要舒展羽翼未豐的雙翅，期待之外，儘是興奮，一早已要求媽媽替他收拾行李，恨不得第二天就是出發日。

啟程那一天，我梳洗完畢，他已一切就緒，迫不及待，恐怕前一晚一定是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吧？

整個旅程，看他和同學吱吱喳喳，蹦蹦跳跳，又照相，又購物，又品嚐難得吃到的美食，像只飛出牢籠的鳥兒，卸下學校功課、考試的壓力，難得自由自在，盡興玩樂。即使在雲頂時，被同學不小心把整杯美祿倒在他雪白的寒衣上，我們倆得一路冒着寒風冷霧走回旅館替他換衣，彼此依舊興致勃勃，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寫下值得回憶的一頁。

兒子玩得盡興，原本我樂得由他摸索另一種生活模式，打算只在遠遠地觀察，盡量不干涉他的活動，讓他學習沒有父母嘮叨、叮嚀的日子；讓他學習自己處理事情，自己拖行李、自己梳洗、自己分配所帶的零用錢購物……話雖如此，暗地裡卻還是一直虎視眈眈，深怕他調皮闖禍，又怕他得意忘形，忘了多喝水而發熱，亂吃東西而拉肚子，買東西被敲竹槓……總之，矛盾至極就是了。媳婦兒臉書的一則感言，竟使20年前的那一幕，栩栩如生，歷歷在目。

一轉眼，20年後，他將到愛爾蘭應考專業考試，順便到幾個歐洲名勝地遊覽。家裡除了已退休的我，其餘眾人個個申請假期無門，結果，是兩父子繼他UPSR後再次聯袂旅行。

由於全程是自己打點，兒子、媳婦、女兒紛紛先做 功課，我這個落伍的老傢伙，口口聲聲說參與一份，結果每次都是因為上網操作不靈光而徒勞無功。出發前，兒子信心滿滿地輕拍平板電腦說：“別怕！一切都已設好在裡頭。”

訂機票、訂旅舍、兌換貨幣、在機場托運行李，孩子一手搞定，我只當個閒人，這和我之前旅行時，凡事都得親力親為有點不同，幸福的感覺突然來襲。飛機上的電子操作，我是一知半解，孩子總適時伸出援手替我解圍、替我調整，使這漫長十多個小時的飛航，不至於度“時”如年。

成了“受保護的動物”

抵步愛爾蘭都柏林，氣溫轉寒，加上細雨霏霏，踏出機場，不禁打了個哆嗦，幸好事前孩子就先交代加衣。購了車票，按圖索驥，抵達旅舍。準備把行旅提上去客房時，看着那陡斜迂迴的樓梯，除了瞠目結舌，還倒吸了幾口氣。都柏林的住宿是公認的貴，由於我們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頭遊覽跑動，覺得不必要花太多錢在住宿，因此選擇了價錢較便宜的旅舍，設備較一般，要命的是：沒電梯！旅程十多天，又遇上秋季，因此彼此都是拖着大行李，不禁搔了搔頭。孩子指了指櫃檯邊的沙發：“老爹。你坐！”接着自己一個人把我們的行李搬到房間。隨後，我沿着樓梯“爬”抵房間，不禁氣喘喘。時間倒流，20年前，我仿佛也曾在他扛不動行李時托了他一把……

歐洲國家，捷運、地鐵四通八達，聯繫着各處旅遊勝地。孩子早已胸有成竹，一卡在手，谷歌地圖一展開，要去的地點，步行或乘搭各種交通工具所耗時間，盡在掌握之中，不怕迷路，不怕找不到。往往我還未看清楚指示牌，他已領着我東竄西鑽，像識途老馬一樣抵達目的地，頗叫我另眼相看。不知當年我帶着他從南馬玩到北馬時，他是否有把我當英雄？

由於深秋天氣涼爽，我們多選擇步行，沿途觀賞風景，那可是乘搭地鐵所看不到的喲！最高紀錄是一天走了約20公里。也許是這個原因，即使我們天天大份大份的西餐，又麵包、又香腸、又薯條、又培根，體重絲毫沒有增加，反覺得雙腳越見有勁，精神奕奕。只是……兌換率相形見拙之下，消費頗嚇人，試過在巴黎鐵塔附近吃了一個近馬幣100令吉的漢堡。我們都各自換了不少英鎊、歐元，但幾乎每一次付款時，他都是那一句：“我來！”連收銀員也配合他：“Ye, son pay!”呃……我能怎樣？

有賴科技的發達，天氣變化全在掌握之中，孩子都會在臨出門前一再囑咐我的穿着，生怕我着涼，背包還帶着熱水壺，每次用餐都重新注滿熱水，免得畏寒的老爸咳個稀里嘩啦。也許就因為這樣，我才能全身而退，沒在快進入初冬的英倫受寒着涼。

我是英文老師，孩子小時候，英文都是我自己教導。這回來到歐洲，還以為應該是由我打先鋒，誰知每次和白人對話，他們濃濃的口音叫我聽得頗吃力，但孩子卻是一連串的點頭、握手，搞定。看着他的淡定從容，才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早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英語造詣更已是我所望塵莫及，汗顏之際，也慶幸他的更甚於藍，除了絲絲暗喜，亦老懷欣慰矣。

兩人性格相近，決定觀光地點也好，購物也好，用餐的選擇也好，幾乎沒有異議，往往一個眼神、一句“OK嗎？”就已做了決定，和以往與其他團友旅行時，會有人諸多牢騷諸多意見的情況南轅北轍，旅行嘛，還不是圖個開心盡興，不是嗎？

十多天的旅程匆匆過去，感覺上，這次的交換角色，我竟成了“受保護的動物”。說真的，有時，被寵一寵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