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親上菜市是一門功夫

弟妹們以為我載母親去菜市場是件輕鬆的事。我告訴他們：看人挑擔不吃力，載母親走一趟菜市所消耗的心力和體力不是你們能想像的。

母親年邁，膝蓋關節痛不能多走，但她喜歡逛菜市場，每次起駕出宮，作為家裡侍候他的兒子──我責任極其重大的啊！

首先要問清楚善變的母親要去哪個菜市，加影？錫米山？ 蕉賴十一支？雙溪龍？美達園？如果她拿不定主意，我還得提議巴生、八打靈、沙叻秀一帶。如果母親挑近的，我幸運。如果她心血來潮挑遠的，我不敢違抗，通常只能幹焦急，尤其是當天公司有會議的話。

很多時候，我驅車到半路，母親常會急轉彎說：“不如不要去這個巴剎，去另一個巴剎。”為了不違逆她的意，我十之八九都是微笑着回答“好啊！好啊！”

來到菜市場，找泊車位也很考功夫的，要選最靠近入口處，以免母親步行太遠。要提醒傭人扶好好，免得母親踢到東西。如果單是我一人陪着，要兼顧各方面是挺不容易的。

母親踏入菜市第一步，我傷神的工作即要開始。第一：母親是看什麼想買什麼。她挑菜時，我得在旁負責報告冰箱還有沒有這菜？如果有，要提醒母親。但母親每次總有理由再買，這包括“冰箱的菜少不夠炒，要加多一點”、“這個比較便宜”、“這個比較新鮮”，這些都是她堂而皇之的理由。其實更多時候，母親是買了後就忘記，放久壞了，又罵我們沒有提醒她。

其實母親是挺善忘的，常記不起冰箱還有什麼菜。我家傭人更糟，母親講什麼她都點頭說是是是！母親問：冰箱沒有這菜的是嗎？她說是。母親問：買多一點好嗎？她也說是。

所以和母親上菜市場前，我都得先做功課。起碼到冰箱去複習一輪，才曉得待會如何提供正確情報，不然，母親有殺錯沒放過。她不知道我賺錢辛苦啊！

母親對市場菜的價格也停留在80年代。每次母親和菜販討價還價，我都得在旁勸說：“現在差不多是這個價錢了！”“今時不同往日了。”一般為了不讓菜販難做人，我經常都要打圓場，或先讓母親選菜，傭人再扶她去下一個檔口，我來結賬。結賬時我是不多問的。菜販找口飯吃也不容易啊！母親想買的我不想拂逆 她的意，最後能用錢解決的就用錢解決。反正用的是我的錢包錢就好。

巴剎人擠人，我還得做母親的貼身保鑣。母親愛逞強，不喜歡靠人，若我當眾扶她，她還不悅呢。所以我還得哄她說，我怕自己走散找不到她，請她讓我拉她的衣角。實際上，我得借此貼身保護她，她若被擠而站不穩，我用我的身體讓她墊住。

母親逛完菜市場想在食物檔口吃麵，這過程也要考驗我的智力。第一不能讓她吃油膩，第二要考慮母親的口味。她是肚子餓時什麼都想吃，但嘴巴卻刁得很。我絕不能點和母親一樣的食物。反之必須她先點，我再點第二樣估計她可能愛吃的。

如果母親覺得所點的食物不合胃口，那我得馬上把我點的和她交換，不然她又要嘮嘮叨叨現在的小販做的食物難入口之類。我耳朵受罪還好，怕小販聽了覺得受挫。

所以母親點自己想吃的一份，而我點的都是迎合她第二或第三口味的。弟妹們都以為我在大快朵頤，其實我只能陪太子讀書。

珍惜為母親做事的機會

最近一次，母親只帶300令吉去菜市， 我反正沒東西想買，便沒帶錢。 母親錢不夠花，問我帶多少錢來。我說我沒帶，結果討了一頓罵，還講我孤寒呢！我說，我真冤啊！要載送、要暗中保護她、要拎菜，帶不夠錢還要被罵呢！我常告訴弟妹：“我就不信這份差事你們有耐性完成。”

母親的腳力是越來越不好，現在走菜市已經倍覺吃力。她有次自言自語，說不懂還能走多少次菜市？

我知道母親很在意孩子的每頓飯，希望親自挑菜和煮菜──每個母親都擔心孩子在外頭吃的食物不衛生，自己親自處理是最安全不過。

話說回頭，我能陪母親去菜市的次數不懂還有多少？每能去一次，我都感謝老天給我這樣的機會。我其實很珍惜每個能為母親做事的機會，即使是經常被罵，但想想：母親還有力氣罵我，這還是不錯的。

他日母親不在，我一個人山珍海味又如何？逛菜市如果不是陪母親買菜，自己一人又有什麼樂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