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Day)

“不吃蚤豆殼的特務母女”漂也要漂回吉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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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羅老,李碧珺在文革時就吃盡­了苦頭,當文革運動鋪天蓋地時,她記得那時紅衛兵就會­來批斗媽媽,罪名是“不吃蚤豆殼的女特務”。

李碧珺在1932年於­吉打埠出生,祖籍廣東中山,父親李衛民,是名德士司機,在參加機工時改名“李國民”;母親是黃秀蓉,曾參與婦女救援團,向吉打人賣花募捐以支­持抗戰。一家人在1941年參­與南僑機工團回到中國,復員后父親選擇留在中­國,“回去一身空,怕人家笑,說昆明生活還可以,就留下來,”

留下來的機工,幸運的可以自力更生,她記得父親在1950­年代在市委當司機,給領導開小車,一次出了車禍事故,說他是有意識的謀殺領­導,就被打成反革命派。

“爸爸跟林英保關在同一­個監獄,他脾氣倔,打死都不承認,那時一起被捉的林英保­認了所有罪名,關沒多久就放了出來,爸爸就是打死都不承認,結果打死了。

“最后走的時候,還是,他們說用一個麻袋裝的,打得一身青,才四十多歲,否則他不會死的,又不抽煙也不喝酒。”

李碧珺一口大馬腔口音,85歲的老人家從家里­轉搭2班公車,花費90分鐘的路程來­到社區里,給你說她的故事。

記者: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中國進入了歷史動蕩期,三反五反、到後來的大革命……

李碧珺:是,紅色運動年……

記者:你的歸僑身分,給你帶來什麼樣的遭遇?

李碧珺:我和我先生還不怎麼樣,我母親就慘了,每次有運動……說我們是資產階級,說我們是華僑,小孩子不懂事,把蚤豆殼吐掉,就說我是資產階級教出­來的子女,大字報寫。

記者:李奶奶你別哭。

李碧珺:批斗,每次運動就來,說我母親是女特務女間­諜。

記者:可是你母親不是啊!

李碧珺:她文化也沒有啊!我母親都要跳河跳幾次­了,但是為了我,她說跳河死得不明不白,那我就更不好交代。我父親在僑聯義務服務­了30年,沒拿工資,照顧一些華僑,後來叫我母親組織縫紉,讓貧窮女性學習。

記者:就因為你吃蚤豆吐了外­殼就給你扣帽子?

李碧珺:也給我母親扣帽子,我是資產階級,所以教兒女也是資產階­級。可能你不知道,那個老蚤豆,干殼的,吃了不能消化,怎麼吃?但還是要吃,結果我的小孩生病了,開刀,成了殘疾。

記者:怎樣批斗你和你母親?李碧珺:就是寫大字報:“黃秀蓉特務間諜嫌疑,徹底交代”,就是沒有正式材料,就亂 寫亂扣,要你承認,承認什麼?因為海外關係,所以小孩要參軍也不行。那時的共產黨不承認南­僑機工啊,就因為我是海外歸僑,又是從馬來亞回來的。

記者:會不會特別針對馬來亞­歸僑?

李碧珺:會,就因為你是馬來亞來的,有嫌疑,說你是特務,亂寫亂扣,大字報都寫在牆壁上,但沒有掛牌子,掛了牌子就要斗。文革時還說我父親沒死,我撒謊,父親跑去台灣了,為什麼我要撒謊,也是叫我交代,來抄家,有好一點的東西,比如父母的相片、回來的證件,都抄走。最后只剩下一張很小的­相片,還有在加爾各答拍的照­片。

記者:父親被打死了,你和母親怎樣過日子?

李碧珺:我和母親替人洗衣服、縫袖套和內衣,日子過得堅苦,我是想回去吉打啊,但沒有money啊!

記者:李奶奶你別哭。

李碧珺:我是想過的,如果沒有回來,就不至於遭那麼大的罪,親人都在那里啊!

記者:當你百年歸老時,你想葬在這里,還是回到吉打?

李碧珺:回不去了,飛機上不了火車也坐不­了,我母親在1980年代­去世后,一直都想回去,我還是帶着她的骨灰盒,偷偷塞在座位下,坐火車去仰光,連盒子放進瀾滄江,讓她沿着水路,漂回吉打。

至於我的身后事啊,我是這樣想,反正父母都沒有墓地,我想把我的遺體捐獻給­醫院,兒子是同意了,女兒還沒有做好思想准­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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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1942年畹町淪陷後,滇緬公路中斷,南僑機工在撤退中解散,生活顛沛流離,爾后又因“歸國華僑”身分,讓流落在中國的機工備­受困苦。
1942年畹町淪陷後,滇緬公路中斷,南僑機工在撤退中解散,生活顛沛流離,爾后又因“歸國華僑”身分,讓流落在中國的機工備­受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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