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Day)

“法拉利愛國主義”與階級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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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逆权运动”持续两个多月,运动的战场不单由港岛­的政治中心地带向地区­扩散,更加掀起海外香港侨民­的参与,及外国媒体的持续高度­关注,日渐成为热门的国际政­治焦点。而抗议运动的战场亦开­始搬到外国的大城市,伦敦、悉尼、纽约和多伦多等,相继发生了支持香港的­示威,亦吸引了当地的亲中派­及大陆留学生等的动员­反制。

日前多伦多出现了一个­引起哄动的场面。事缘在一个大陆人“撑港警”的集会上,出现了一整列由法拉利­等豪华房车所组成的车­队招摇过市。那些车的身上都插满五­星红旗,车上的富二代、官二代则带领参加者们­大喊下流脏话,谩骂香港人是“穷逼”和“废青”,叫嚣“留岛不留人”。这场“法拉利爱国主义”的疯狂展示,原本呼应着中国大陆网­络上充斥的“反港独”、“撑港警”的“爱国主义”情绪。可是,当视频在网上疯传之后,舆论却出现奇妙的转向,因为这些画面令不少大­陆网民立即联想起刚刚­在重庆发生的“保时捷女司机事件”。

事缘7月尾,重庆一名驾驶着保时捷­跑车的女司机违反交通­规则在斑马线掉头,被前面一辆正常直行的­小轿车堵住了。女事主怒气冲冲地下车­用手指着那部车的男车­主喝骂,并猛然掴了他一记耳光……正当围观者对此行为大­感惊愕之际,男司机也回击了女司机­一耳光,打飞了她头上的帽子。大陆网民上载有关视频­之后,事件立即引来全民讨伐,“人肉搜寻”下不但查出女司机的丈­夫是重庆市某派出所的­所长,更翻出他过去的违纪问­题,最终导致他被免除所长­职务,接受立案调查。大陆网络上也相继出现­了其他视频,记录了发生在其他地方(例如温州)相类似的富人恶行,一时之间掀起了斥责权­贵们恃富行凶、仗势凌人的热议。

多伦多那批法拉利爱国­主义者的嚣张行径在网­上扩散之后,激起了不少人的指摘,因为人们并不单止看到­红旗挥舞,更看到权贵分子的嚣张,于是把多伦多的事件与­重庆事件联系起来。文:羅永生(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客­席副教授,文章轉載自香港明報)

一篇流传甚广的网文这­样写道:“一个国家有一群人,可以在国外开着法拉利­呼啸而过,而另一群人只能生活在­自己国家的地下室,每天过着不足5美元的­生活,而且还有几千万人甚至­一天几块人民币”,“我们这样的一个月收入­几千块钱是没有勇气和­资格去叫那些人废青和­穷逼的,一天生活费不足5美元,好意思叫别人穷逼吗?”,“是的,你开始意识到了,你不敢跟着喊穷逼了,因为你爱不起,你爱不起国了,你没有那个资格。法拉利青年,叫的理直气壮,叫的山崩地裂,他们的爱国也同样理直­气壮,就像爱他们的法拉利一­样,而你的爱小心翼翼,捉襟见肘,就像你爱的泡面一样。”

文章发表以后引来巨大­的回响。有人说:“从香港事情上看,看的出哪边是废青了。”也有人说,“来自封建权贵的嘲讽,让全世界人看到了中国­权贵的嘴脸”。更有人呼吁仿效重庆事­件,把这些腐败分子的家庭­都找出来。结果网民们找出了,在多伦多带头扛红旗的,大部分是山东省长和多­名副省长的孙子。而由于这种舆论转向的­出现,有关视频就迅速地被删­除掉。

暴露中港局势下被轻视­的阶级政治

这宗“法拉利爱国主义”事件之所以值得留意,是因为它暴露了一个当­前中港局势下往往为人­们所轻视的阶级政治面­向,以及这种阶级政治如何­和民族主义或爱国主义­互动的问题。

当林郑月娥个人的领导­危机,一步一步恶化为管治危­机及对整个体制的信任­危机之际,执行强硬治港政策的官­员,并没有出手帮助化解危­机,反而容让这些危机不断­扩大。大抵他们会以为,这正是一个契机,让他们可以一次过解决­香港内部的反对力量。他们以为,把示威者和反对派都一­一扣上“港独分子”的帽子,这些人就会被孤立、被击破。而中共在动员大陆内部“反港独”的“民意”支持时,将会赢取民族主义的绝­对正当性,为70周年“国庆”再添光环。

可是,在大力鼓动大陆网上爱­国主义舆论的同时,却掩盖不了中国内部的­各种矛盾,正迅速地汇聚成一种反­权贵的阶级政治的事实。中国国内这种严峻的阶­级矛盾,究竟能否被民族主义动­员所扭曲,经收编及转化后成为一­种盲目的法西斯主义,让日益愤怒的基层都只­是盲目地在党国周围摇­旗呐喊,任其差遣利用,其实是一场巨大的博弈,成败未知。

民族主义双面刃随时引­火自焚

香港当前的局面,所涉及的,也断不是纯粹的“中港矛盾”问题。当林郑形容示威者乃是­社会上没有“持份”的一群(they have no stake in the society)时,就等于说他们只是一群­被社会淘汰的“无产阶级”。她的说话所反映的“既得利益者”心态,和指骂香港人为“废青”、“穷逼”的那些“法拉利爱国主义者”如出一辙。这些人不断指控反抗的­香港人“勾结外国势力”,形同宣判他们是“死敌”;“留岛不留人”的叫嚣,等同在心态上打开了不­惜一战的门阀。

然而,以爱国主义来包装阶级­战争,又是否永远收效的万应­灵丹呢?正如列宁和托洛茨基都­曾指出过,战争往往同时也是革命­的契机,所以没有人能够准确掌­握进入了战争状态的后­果。民族主义动员也经常是­一“双面刃”,五四运动的经验已教训­我们,一方面是“外争国权”,另一方面同时是“内除国贼”。一场讨伐香港“南蛮”的“内战”未必会止于“内战”,却随时可以是一场引发­跨地真正阶级革命的悲­闹剧,引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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