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Day)
文藝春秋 当你伸出援手而使某人因此得到更美好的感觉,你就已经疗愈了那个人。
04
最近几天天空都阴阴的,像是满涨的膀胱却找不着厕所,不尿在裤里是最后一丝的羞耻。今天中午一反常态,烈阳高照,但以东南亚人特有的皮肤触感,空气中的潮湿愈加升高。
烈阳加上高湿度就产生令人难受的体表高温,及粘腻的皮肤表层。
这膀胱真会挑时间。就如妈妈帮哭闹的婴儿换尿片,一股尿柱喷射而来。傍晚5点半,准时下班的人们从建筑物内涌出,积累已久的雨一瞬间降下,洗涤万物。但仅仅是暴雨,不足以令东南亚人惊恐,雨伞已是标配。那猛烈的强风,将雨滴带入不同方向,钻进各种死角,行人拿着雨伞,也只能保护肩部以上的方寸之地。猎猎强风,才最令人苦恼。
我站在巴士站后面的走廊,依然有点滴雨水随着风飘散在我身上。车来回川行,连绵的雨滴让车灯有了短暂的实体,不停前进,也不断变化。我总是禁不住这么想:车子里的人看着路边这些湿漉漉、等着巴士的人,心底生起一股感慨的心情。真好,贫穷此时唤醒了人的感恩,也在短暂的时间内拥有了形象,及雨停后的即刻消
散。
倏尔天空一闪,紫气中带着强光照亮犹如巨川的大地,这强光灯是个幌子,大脑还愣着,劈开大地的巨响随之而来,空气中的粒子剧烈碰撞,震动耳膜。我的头缩进肩膀中间,过了半晌,才知道被闪电骗出了洋相。那也没办法的,我这么对自己说。这毕竟是对自然的敬畏。
大脑要纠正我的偏见
巴士内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门口是个结界,方才踏入,浓厚的冷气将我团团包裹,双层巴士宽大的身躯就像移动的城堡,让人短暂逃离门外的红尘烦恼。当我踏着潮湿的脚步,所有人或不经意,或假借查看窗外风景,快速打量进来的乘客,眼光再返回发亮的屏幕,微小的颈部动作不容易捕捉。也许这冰冷,一部分来自人与人之间的间隔。我在二层找了个座位,隔着玻璃,好整以暇看着路上或跑、或淋雨、或举着雨伞却毫无用处的行人们。
到站了。大家都在出口处等着,虽然好似有条隐形的队列,但每当门打开,总有老阿姨神不知鬼不觉穿插到你前面,再慢悠悠下车。此次也不例外,即将到站时,我还站在巴士中段,就有几个老阿姨填满我前面的空位。
门打开,雨声立即变得立体。前面有位阿姨在巴士里打开了伞才走出去。她举着伞站在门外,举另一只手扶我面前的老阿姨出去,我想她们应该是老闺蜜,所以等举伞的阿姨离开我好大步跨过这段雨区。怎知她举着手示意我过来,这伞不仅隔绝雨,还隔绝了人的距离。我快步走过去,从嘴里吐出僵硬的谢谢。
我曾在新加坡市议会工作,每天都遇到许多奇怪需求、无理取闹、神神叨叨的居民,而需要处理居民相关杂事的物业同事更是不停吐槽。久而久之,我对当地居民产生不好的印象,觉得他们承受的压力太大,又住在狭窄逼仄的盒子里,容易憋出毛病。
大脑好似要纠正我的偏见,此时播放一段沉底的画面:一位视障人士在巴士站候车,旁边的老安哥告诉他每一辆到站的巴士车号,接着搀扶他上巴士。当时我心头顿感惊讶,记忆里视障人士出门都需要旁人陪伴照护,而这里他们可以尽量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旁人会给予适当的辅助。
生活节奏快速,行色匆匆,人脸上皆镀上一层保护色,在公共交通里,大家盯着荧幕,与其说是冷漠,也许更多的是避免交谈及尴尬对视。但只要是需要帮助,他们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
我看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像雨被光照过一样,在某些时刻,也有了实体。
——《风是我的母亲》熊心,茉莉.拉金70年代高级英文中学刚毕业就变成无业游民,白天在凿石城伯父的米铺打杂,黄昏就返回家乡破舯舡当社团黄昏班的免费辅导员,指点一群没有机会升中学的少女。母校李校长生怕我“误入歧途”,在父亲的怂恿下,好话一句,男儿志在四方,我无可奈何,只好离乡背井到300公里外,举目无亲的边佳兰四湾岛渔乡(双溪龙引,Sungai Rengit)育本学校当临时英文教师,后来逐渐安家落户,直待了13年成为半个四湾人。当地渔村都异口同声说白礁岛就是白屿,距离四湾岛大约三十多公里。当年远眺或鸟瞰岛礁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岛上上附设灯塔,岛礁附件海产特别丰盛。如果天气晴朗,岳父的两个捕鱼助手海脚没有出现,恐怕又会错过渔汐了。如果碰上学校放假或周末,我会毫不犹豫,准备出海协助他。岳父出生于笨珍县龟咯山顶,并非马来西亚公民,性格孤僻自卑,自称老粗一个。他在家很少开口说话,除非要我替他写短信向新加坡鱼行替他买渔网、绳子以及铅锤等。他认为我是一名教师,身材高挑,文质彬彬,气力不足,何况大海无遮拦,处身在大海作业就是冒险的活动。不过只要他心情好,不暴躁,我就有机会参与他们去体验一下渔民在波浪汹涌的大海与天搏斗的精神。海风习习,凉意沁入心脾,顿时觉得心旷神怡。眼看海鸟低掠高飞,穿过一波又一波的浪花,身临其境,如此情景,简直教人难以忘怀!
约莫半个时辰光景,渔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们就到白礁岛附近停下马达,开始捕鱼,他们撒了挂网后就等候鱼群入网,海脚用笼筐钓捕龙虾,我等闲视之,鱼线钓钩扣上鱼饵,将浮子与铅锤抛向海水里,屏息静候鱼儿上钓。运气好的话,就可以钓到石斑、午鱼、鲨鱼之类。
如果天放晴,岳父就把渔船停泊在岩礁附件,我们涉水带着工具捡贝壳,或敲牡蛎(蚝);幸运的话,晚餐就有厨房高手的太太,她熟悉我舌尖的口味,常常亲手清蒸小龙虾、蚝仔米线或蚝煎佐餐,也将酸辣烧石斑与蚝煎送给邻居分享美食佳肴。
离开了四湾岛几十年
1月25日《星洲日报》头版大标题就是引起争议的白礁岛课题。回想2008年5月23日,国际法庭最后裁决白礁岛主权归属邻国新加坡,中岩礁主权判归马来西亚。当时大马与新加坡皆大欢喜,宣布接受和遵守国际法院的判决。随后柔佛州苏丹谕令州政府设立小组上诉国际法庭争取白礁岛的主权。理由是马来西亚中央政府不了解柔佛州政府的人民的需求。
白礁岛就是我梦魂萦绕、当地渔民赖于生存的岛礁。我不知道当年四湾岛的学生(如今大多已是新加坡公民或新加坡永远居民)如何面对白礁岛的主权的争议。正如苏东坡所记叙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我也离开四湾岛几十年了,岳父与原配已作古数十年。午夜梦回,往事历历在目,教人不胜嘘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