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Evening)
〈花踪之歌〉的行吟者
文◆小曼(詩人、文化工作者,首屆(1990—1991年)花踪文學獎頒獎禮工委會主席)
花
踪颁奖礼结束了,我上去舞台向胡德夫致谢。花踪舞台,又多一位〈花踪之歌〉的行吟者了。
〈花踪之歌〉的词本是首届花踪的宣传文案。1990年,在天后宫的颁奖典礼结束后,星洲日报安排痖弦、於梨华等下来新山演讲,我和陈徽崇商议了可做的“周边产品”:由宽中合唱团唱诗曲,有〈传灯〉,有〈两岸〉,(该有〈流放是一种伤〉或〈星夜行程〉吧?忘了),最后,就有这首初次亮声的〈花踪之歌〉。
我还记得,痖弦等听了诗曲后激动不已,在〈传灯〉的谱上写: “燃烧的烛才是灯”,又说: “就将〈两岸〉歌谱从金门炮送去厦门,让两岸都唱‘最美的距离是两岸’吧!”
第二届,〈花踪之歌〉才正式亮相颁奖礼,记忆中,应是由宽中合唱小组
演唱。
第三届,花踪舞台上的歌舞由中国北京长城艺术团负责,他们用大陆的民歌调来演唱,令人“大惊失色”下南洋变成了“走西口”!
后来,黄金炳淋漓尽致的花踪歌词书法成了演唱的背幕,演唱家有卓如燕,陈容等。有一回,据说卓如燕唱完了,《亚洲周刊》的江迅特地走到后台去向她鞠躬致
敬。
典礼结束,在舞台最“怆惶”时,节目制作人吴圣雄向胡德夫介绍,我和胡德夫就合影了这张照
片。
宵夜喝酒时,有人问我对本届的〈花踪之歌〉有何观感?
我说,我还希望听胡德夫随心所欲自弹自唱一遍。
近
日在读龚万辉新书,15万字长篇小说《人工少女》,90年代在台北读书时认识万辉,那时候我们沾文艺圈的都像混江湖有个名号,他的代号是半边人我的是少尉,我们几乎每个月都约在地下酒馆谈诗论艺喝两杯廉价啤酒,耗费青春时期过剩的精力。
依稀记得那时候詹宏志先生创办明日报新闻台,我们像闻到蜂蜜的呆头蜜蜂纷纷朝蜂箱涌去,那时候除了开设个人风格浓烈的部落格,还会定期投稿给新闻台,詹先生出手阔绰,一字好像台币三五元,一篇千字影评文章或生活文字,就可入账三五千元台币,那是2000年左右的光景,好一批文艺小青年曾经短暂口袋丰盛。
那时候的半边人写诗写影评乐评,出类拔萃,不是我们泛泛之辈可以比拟的,只能仰望。
后来时间像是从这间房间慢慢过渡到下一间房间,青春渐渐远去,我们陆续落脚在这半岛的中央腹地,有人出版的各界文艺人物经常在身边出现,翎龙和嘉仁是长期厮杀球友、大胡子方路是楼下同事、若鹏若涛兄弟会在热闹场子碰面、菀君是充满才气的副刊记者,就连鼎鼎大名的黎紫书也是楼下杂志的主编,曾经和她当过一次的饭友,与有荣焉。文艺气息繁星点点,好不精彩。
时间虽然在不同的房间流转,但时间不亏待任何辛勤付出的人。
《人工少女》这本书不断提起千禧年那段时间的末日预言,如果你不善忘,或许此刻就会想起那时的各种恐慌与谣言了吧。我们二十几岁时,就曾经站在不知真假的末日光景下,惶惶然不确定隔日醒来会不会所有电脑都停止运作,所有人的银行户头空茫茫一片归零,所有机械不听使唤,所有运输停顿,那时候我们心底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想像。
身分在时间刻度下切换
2000年离我们都太远了,当年李安拍出让外国人惊艳的武侠电影《卧虎藏龙》,隔了两年宫崎骏的《千与千寻》面市,少女千寻在神灵密布的世界内展现非凡的韧性与勇气,让变成猪的父母有机会,再度变回人类。我好喜欢这拼搏精神满盈的少女千寻,后来也帮自己的女儿取了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是闪着奇特光芒的10岁小少女了,但幸好父母还没因为贪婪变成欲求不满的猪。时间是时间,但岁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在许多时间旅程中过渡身分,从一名满腹怨言的懵懂中学生,过渡到更加懵懂的吉隆坡学院学生;从一名负笈海外的文学院学生,到悄悄窥视到天机而渐渐开窍的研究生,再回到吉隆坡当一名编辑,时间的流速缓缓的,不急躁,身分在时间刻度下一个接这一个切换,成了丈夫,当了父亲。
而岁月呢,岁月由许多绵密的情感堆叠,总是辞不达意的少年岁月,叛逆前行的青年岁月,蹩脚的爱情岁月,冲劲飒爽的壮年岁月,再到渐渐融合无碍的中年岁月,眼底下生生不息的岁月痕迹满布,煞是好看,甚至还可以听见岁月中的风声与雨声。从泛泛之辈,到成为某个人,时间与岁月像是躲在云端窥看的神灵,只是静静观看,从不插手。看了三分之一的《人工少女》,我传私讯告诉半边人老友,你写出很了不起的作品呢,掷地有声,就像岁月的声音,二十多年前在台北巷弄酒馆内举杯谈诗论艺的靡靡时光,仿佛还是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