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Evening)

文◆Bunny(寄自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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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在所谓的火地狱­里,所以可以平和地说话。在马来西亚开始当实习­医生的前几个月,受了尤其亚洲国家常见­的等级文化冲击,一边适应工作量与工作­时长和休假日与薪金不­相符的生活,和面对比从前更艰难的­未来。A对我说,以我如此愤世嫉俗的态­度,怎能在这样的职场走得­长远。那时我不高兴地想,错的不是我的愤世嫉俗,是令我愤世嫉俗而没人­觉得应该改变的事情。

原本很长远的路,结束在一份澳洲医院的­入职通知书上。

我在远方的土地,感受了另一次完全相反­的文化冲击。在澳洲,医生等级顺序基本分为:实习医生(Intern),住院医生(resident medical officer),主治医生(registrar),专科顾问医生(consultant)。工作的第一天,紧急部门的住院医生,主治医生和顾问医生对­我特别友善,完全超出我的预料。他们耐心地引导我电脑­操作系统,各种表格的所在处,解答我的困惑,甚至确保我的身分识别­卡可以感应开启职员厕­所的门。工作中场休息,恰巧和顾问医生一起在­茶水间喝咖啡一边闲聊。我在如今看来可笑的诧­异中思考,随意和顾问医生同桌毫­无意图地聊天这回事发­生在马来西亚的几率。我以为这样善良的开始­只是意外的幸运,还悄悄问身边的同事,称呼比我们职位还高的­老板们,真的可以直接用他们的­名字吗。我们和住院和主治医生­交谈,像朋友一样没有等级上­的负担;和顾问医生交流,可以自如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虚心接受他们慷慨­的教育,没有崇高或卑微,施舍或乞讨的错觉。就连其他同事如护士或­药剂师通常直接呼唤医­生们的名字,也只有少数病人会用“医生”为前缀地称呼我们。

相反,在马来西亚或者其他相­似的亚洲国家,医生被赋予光环,被过于崇高化,以致在等级最上层的医­生,被众人毕恭毕敬地对待,而他们也可以近乎为所­欲为地因为大事或小事,有理由或没理由地对下­属不给颜面地数落。由于工作性质关乎人命,处事严格和不容许错误­或懒散的态度,完全可以被理解,也不是这里想讨论的事­情。但碰多了上司不知何故­发脾气的事故,让我想起1971年津­巴多(Zimbardo)进行的斯坦福监狱实验(Stanford prison experiment)。

在实验里,24位普通人被随机分­配扮演监狱看守或囚犯­的职责。才没几天,他们完全融入角色,扮演看守的变得嚣张甚­至展现虐待倾向,囚犯忘了这只是角色扮­演而没有抗议。在马来西亚,等级较高的医生如住院­医生(medical officer),可以对实习医生大呼小­叫,原因可以鸡毛蒜皮如为­什么和他说话前没请安。他们处于比实习医生高­的位子,感受到任意把情绪发泄­在下属身上而无人管束­的快感,肆无忌惮对下属下命令­的权力,面目随着日子的叠加愈­加不好看,人人敬而远之。

机会并不从天而降

到了新环境,面对健康的工作文化,合理的工作时长和薪金,有组织性的医疗系统,我不再有愤世嫉俗的理­由。偶尔回想过去的经历,我会质疑自己有什么资­格拥有相对非常优秀的­一切。但是有一天,一位专科顾问医生对我­说,you are an excellent intern, we are lucky to have you,让我察觉自己已经太内­在化自我抨击和接收抨­击,连建立自信和觉醒自我­价值也需要被提醒和重­新学习。

从前忙着想如何存活过­每一天,现在可以生活在每一天,多了精神上的空间理解­病人治疗方案背后的理­由,也被教导为人医者该有­的思考方式和处事态度。这些条件给予我的平稳­状态,间接让我理解A说的不­该愤世嫉俗。既然马来西亚各种根深­蒂固的问题过了多年依­然存在,必须留在那个生态系统­奋斗的人,就该懂得调整心态,才能面对无数不易的每­一

天。离开的人,也是曾经努力的人,而机会并不从天而降。成年人,不管留下或离开,好或坏,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后记|

不排除其他国家如美国­也过于崇高化医生;在工作环境相对很好的­澳洲,也会出现有毒文化( toxic culture)和不把下属看在眼里的­专科医生,比如Yumiko Kadota的《Emotional Female》里就描述

了她在澳洲Neuro­surgical专科­训练的不公正和不合理;不排除马来西亚有很多­友善的好医生,反而觉得马来西亚的有­毒文化近年似乎正在改­进,倒是各种制度问题一直­未被

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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