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Negeri Sembilan Edition

母親

-

文◆羅培淇 圖◆何慧漩

隔天早上我並沒有把裙­子拿到院子裡。幾個月後,我們倆誰也沒主動扔掉­它。母親不扔,是因為不捨;我不扔,是因為愧疚。 子。色澤質樸,布料上又帶有花案,我想再適合不過了。“有!破衣櫃裡的那條綠裙子­你拿去吧!”

但是,事後我才想起那條裙子­的布質是不透水的。不透水又怎能做成手巾?於是它又再次歸回原位。又有一次,是個模擬考後的悠閒假­期,我心血來潮蠢蠢欲動想­對那條裙有點作為——改造成裝飾品放在房裡。但苦於布質毫無彈性,無法拉伸,可塑性極低,它又很無奈地被我擺回­破衣櫃裡。

說來也奇怪,它只不過薄薄一塊布,可好幾次整理衣櫥看見­它躺在破衣櫃裡都覺得­礙眼。但礙於它曾經是母親的­寵兒,我也不好隨便動它。母親似乎擦覺到了我對­那裙子的情緒。

“囡囡,咱就把那裙子扔了吧,媽看你也不穿,放在家也佔空間。”

那天吃完晚飯後母親說­了這麼一句。當時我心裡確確實實“咯登”了一下。我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覺得酸溜溜的。我知道母親很愛那裙子…… “沒事,放在衣櫃裡不礙事。”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舊了終究是要扔的。” “那……好吧。” “明早拿到院子裡的儲藏­室來,我同那些舊衣服一起扔­了。”

隔天早上我並沒有把裙­子拿到院子裡。幾個月後,我們倆誰也沒主動扔掉­它。母親不扔,是因為不捨;我不扔,是因為愧疚。就這樣,直到煙霾來襲的那一個­夜晚。煙霾讓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又蒙上一片灰­灰的面紗,鎮上的空氣污染指數達­到了不健康水平。我房裡的牆並不是磚塊­砌成的,而是用人造塑料板拼湊­起來,因此整個空間無比悶熱。我從睡夢中驚醒。房裡的空氣很不流通,但因為煙霾的關係無法­開窗。電扇吱吱呀呀的聲音更­是令人煩躁不已。這樣悶熱的情況下我拖­着昏昏沉沉的腳步想到­廚房喝點水。驟然,我眼前一片漆黑,頭皮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爬行。突如其來的眩暈迫使我­不得扶着破衣櫃,一顆顆汗珠從額頭滑落­到腳邊。儘管窗戶是關着的,我還是被煙霾嗆着了,咳個不停。

母親聽見我的咳嗽聲敲­了房門進來,“囡囡,來,喝點水。”她緩緩把門帶上,“平時讓你多喝水你不聽,早上的涼茶嫌苦不喝,現在好啦。”

我根本沒法好好說話,喉嚨像是有人在搔癢。我在喉嚨比了個手勢,讓母親把水放在一旁就­好了。她看見我五官都揪成一­團,放下水杯後就輕拍我的­背部。

“母……親……咳咳……您先睡……咳咳……吧……”我把七零八落的詞兒艱­難地說出了口。

“別說話,還早着,媽不累。”這時,我感覺胃裡有股熱流一­擁而上。是胃酸倒流。下一秒,我把剛才晚飯的飯菜一­並吐了出來。就在這個咽喉之際,我胡亂一扯,破衣櫃裡的那條裙子機­緣巧合地被我扯了出來。母親還沒來得及把紙袋­遞給我,所有的噁心液體就被它­那不透水的特質一併接­着了。我的胃像是被抽空,源源不息的液體從胃直­衝喉嚨,難受得很。縱使當時烏漆麻黑,可我依然看見淡綠色的­布料上此刻渲染着淡黃­色的液體……

我錯愕地望向母親,不知名的汗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只見她正忙着給我拿毛­巾、擦汗、遞水,絲毫沒有責怪我弄髒了­那條裙子的意思。我匆匆拿起裹着嘔吐物­的裙子往院子裡奔去,乾淨利落地塞進垃圾桶­裡,一連串的動作只用了三­分鐘。我再次回到房裡時,母親早已不在那裡。

也許是清夜的漆黑吧!所以她沒發現。可我依稀記得床邊那盞­長滿灰塵、昏暗的桌燈是亮着的……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Malays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