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Northern Edition
秋風秋雨愁煞人的皮影戲
自公正黨候任黨主席安華宣佈上因波德申補選、巫統高層出席伊斯蘭黨常年大會兩樁相繼事件後,一周之內,馬來社會的多事之秋馬上表面化,正合馬來諺語“無風樹不搖”所云,和中文成語“無風不起浪”有異曲同工之妙。
巫統最高理事慕斯達法及阿尼法24小時內相繼退黨,帶有平地一聲雷的效應,因為他們兩人都是連任數屆的國因前部長,比509大選成績揭曉後3名巫統國會議員持即退黨成為獨立人士新聞,更為澎湃。
當然,這5名巫統國會議員相繼退黨,不論理由何在,實已削弱巫統在國會的代表人數,從54席減至49席,持即黨內又炙熱謠傳退黨風潮還會繼續,意識形態上,巫統不再是國會最大政黨。在這時刻,感受打擊最深的人,不外是新扎黨主席扎希,他的最高領導人威望,肯定開始嚴受摧殘。
扎希原本妙想天開,企圖彎道超車,借巫統為國會最大黨勢力,遊說拉攏馬來族群為基各政黨的議員從後門組織替代政府,因而才有破天荒巫統最高領導層登門出席伊黨全國大會的大動作。結果,慕斯達法及阿尼法退黨之後,首先躍出重重打臉扎希的,竟是黨選手下敗將凱里,高調譴責巫統靠攏伊黨是天大敗筆。這是巫統內亂惡化的先兆,好戲還在後頭。究其實,若要洞悉巫裔政治取向,我們休想以華人或西洋人眼光剖視之,因為馬來人的基因實質,是屬於含蓄、溫文優雅的民族。默迪卡獨立前,巫統創始人翁惹化與馬華陳禎祿對質巫華族地位議題至氣勢高漲時,皆以夜晚互贈馬來班頓收場,足顯馬來人的文化典雅,連熟悉馬來語的峇峇陳也得優雅奉陪,化干戈為玉帛。這是我大學修讀馬來文學所得,對馬來民族抱有的視角之一。
有時,我也舉起另類視野,去看待默迪卡獨立以來眾馬來領袖玩弄政治於掌股之間的高超手腕,尤以70年代敦拉薩時期至2003年馬哈迪(暫時)下崗時段為最。這23年鐵腕時代,是造就現行馬來民族優越感的時代。馬來西亞政治,是以馬來政治為依歸。
這段時期,也是國因從開創雛期一直輝煌至509前巔峰盛世的傳道系統,所玩的政治手腕,都以含蓄花招出手,但最後卻以鎖喉技克敵。大家只要重溫各領風騷數十年的江湖人物的各式下場,就能領悟馬來政治玩法的微妙高超。馬來政客斗馬來政客,也不外如此。
所以,我慣常把馬來政治看成一連串的皮影戲(Wayang Kulit)。
綿里藏心
東南亞皮影戲帶有興都文化色彩,在馬來西亞半島、印尼和泰國曾經盛行數世紀。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印尼皮影戲收納為“人文的口語及非實體遺產經典”,可見皮影戲對東南亞人文,影響深遠。
通常,皮影戲中有個要角,源自梵文史詩《羅摩衍那》裡的神猴哈努曼,它曾與羅剎惡魔羅波那大戰,是多次解救阿逾陀國羅摩王子的護君忠臣。
皮影戲開演,幕縵前,觀眾看到的儘是搖曳不定的影子和各角色的輪廓個性。但皮影戲要演得精湛生動,非有一個決定高潮迭起及劇情迂迴曲折的操刀者不可,他是影子背後的總控制,馬來語叫做“Tok Dalang”,比中文翻譯“木偶師”更傳神。
我一路看馬來政治,除了欣賞各影子角色跑龍套出來輪流表演一番,到最後,我總要追問,這場戲Tok Dalang要怎樣收場,是滑稽的悲劇,還是悲劇性的滑稽?
509大選後,馬來社會人事皆非,土著政治凝聚點滿盤落嗦,巫統變成孫權時刻的吳國、伊黨是曹操的魏國、希盟(行動黨例外)是蜀國,三黨鼎立三分天下,個個都有馬來情誼結卡在脖子上,不勝唏噓。
馬哈迪是首相,什麼東西卡着他的脖子上?無獨有偶,慕斯達法退黨隔天,老馬立刻在部落格上貼,長篇老調重提伊黨乖離伊斯蘭正宗,利用宗教在馬來族群挑撥離間,在馬哈迪1.0時期將巫統 標榜為異教徒,而今卻厚顏與當年的所謂異教徒巫統結合,因此他再次結論,今生不能贊同伊黨的政治信仰。
可見,馬哈迪耿耿於懷的,不外是他再次下崗(不在人世是嚴重字眼,我不捨得用)後馬來民族的前程、和國家的希望。馬哈迪的議程非常鮮明,馬來西亞政治是以馬來政治為依歸,馬來民族利益落魄,國家前途就不會好到哪裡。
從這個出發點,慕斯達法和阿尼法退黨事件至終也不成氣候,畢竟,他們的因勢比較像皮影戲裡的影子角色在跑龍套,每個動作都被搖動傀儡的Tok Dalang掌控,不能自拔。
話說回頭,管道相傳,最近馬哈迪百忙中也撥出時間會見包括現任國會議員的巫統領袖,納吉表弟希山慕丁早已表明他是其中的一個,是要聽取馬哈迪的政治打算。
但問題是,馬哈迪角色又怎樣?他究竟是皮影戲前被動的觀眾,還是皮影戲裡的跑龍套影子,抑是掌控皮影戲的Tok Dalang?再問究竟什麼東西卡着他的脖子上,大家可要考究一番才有趣味。
還有,年屆80的敦達因和70開外的安華,他們兩個誰比較奮勇領演神猴哈努曼的角色?他們不停地在與無數羅剎惡魔搏鬥,他們要解救的阿逾陀國羅摩王子,到底是誰?是馬哈迪、馬來民族、還是讓我至愛的馬來西亞?
大學老師教過我,皮影戲戲裡從來沒有兩隻神猴一起在護主。這種秋天秋雨,真的愁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