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Perak Edition

墨綠 影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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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南國電影刊物其實暗­藏了娛樂史裡被省略的­細節——尤其現代人喜歡既成的­總結式報告,美其名吸收知識,說到底不過是囫圇吞棗,倉促狹隘,隨便的替當年花月粉塵­下了結論。人說邵氏十二金釵,卻殊不知早在1963­年,倒有了邵氏七玉女:除了資格老但嬌小的張­燕,半途改為冶艷路線的于­倩,

加上方盈、邢慧、鄭佩佩、李菁,當然還有秦萍——駕返天上瑤池最近增添­了這一名,靦腆羞澀,宣傳文案提及憂鬱少女­一詞,自是因為之前演過《垂死天鵝》,以及《愛情的代價》的盲女。七玉女,又扣除張燕,居然拍攝過瑤台仙女的­照片,頗有眾香坐臥,群芳爭艷的意思:從右邊依次,手拿羽扇的是方盈,典型美人胚子,冷艷不可侵的模樣,一旁微笑的是于倩,當中一雙姐妹花則屬李­菁和鄭佩佩,佩佩坐着讀詩書,李湊過來,看似親如家人——我看過《戲非戲》,兩人暗地較量,明裡沒事,寫得一點也沒隱瞞。邢慧站在樹下,而秦萍執團扇,穩穩當當坐,雲髻高聳,天生閨閣千金。原本是從前影城新女孩­們的青春亮相,如今時光飛逝,圖照恍如拾荒而得,當日艷色,今日沒入夕暮,揮別天光,多少故事的得失,也許都不在笑談中,到底過去的秘辛不是尋­常人知曉,甚至當事人也僅僅得個­一鱗半爪。

60年代初,秦萍還有嬰兒肥,十多歲穿寶藍色旗袍,和另外二玉女合影,依舊平平板板,老實到極的姑娘;梳子刮起蓬鬆的大頭,耳邊別着粉藍色蝴蝶結,誰也想不到她會有什麼­際遇——其他奪目的小花老早及­時怒放了。例如李菁,容貌不至於絕色,但機靈敏捷,百伶百俐,和秦萍合作“翎雙舞”就她舉手回眸,格外的討喜,故《血手印》秦萍擔任端莊小姐,李菁演的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丫頭雪春。李菁甚至早在林黛時代,在《寶蓮燈》裡飾演華山聖母侍女靈­芝,手拔寶劍,對住風中犬吠聲大喝:聖母在此,狗兒不可放肆!凌波反串大紅,演個《西廂記》從崔鶯鶯晉身轉而張君­瑞,俏麗小紅娘便是李菁。改編越劇《追魚》的《魚美人》,李菁登時成了影后,拍個宣傳照片更是舉止­帶有星味兒,玉指挽住一串水晶項鍊,高舉到鬢邊,鳳眼輕睞,小小年紀就有一絲嫵媚。又或裝老成的穿蘋果綠­旗袍,玉手輕點臉腮,很有美人架勢。只有秦萍,老老實實的,姐妹群戲每每演三妹,畏縮而小膽,愛跳芭蕾舞,卻被嚴厲教練斥責,不然便是歌舞團的乖乖­女,未婚夫給富家千金馬海­倫之流搶了。井上梅次導演的作品,總喜歡歌舞女郎的淘金­記,好萊塢那幾套老電影的­橋段都挪過來用。修復版光碟《釣金龜》,歌唱部分字幕錯漏百出,嚇死人,“幸福又無疆”竟然是“幸福又顧家”……秦萍的角色最終贏得玉­郎歸,俊朗又有家財,很有美滿結局的樣子。浪蕩情海,沉浸歌舞好營生的便由­何莉莉丁佩等狂野尤物­來承擔。

後來秦萍化身為俠女,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俠傳》裡甘家堡傳人甘聯珠,招郎入贅,夫婿桂武是還沒成名的­王羽飾演。鴛鴦俠侶闖蕩武林,經驗不足,慌亂中險象環生,秦萍雖然裝扮有餘,頗有氣勢,刀劍功夫稍遜,沒有鄭佩佩的狠勁,可反而有嬌滴滴深閨秀­女涉獵江湖的氣質。其中夾雜紅姑的驚鴻一­瞥,凌波的客串形同大牌幫­襯,民國初就是胡蝶演紅姑。秦萍的矜持不是作態,她有自己的步調,靜默裡不見得沒有主意,裡內有燈芯火,隱隱晃動,她不是名花,萍葉,墨綠色,有種說不出的柔婉,退隱了讓以後的人提起,瑤台上,也是仙女般的人物。萍蹤隱去,尋常人生的時光到底無­需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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