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

貝拉：中島美嘉有一首歌叫〈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第一次聽的時候，我差點哭出聲來，2015年演唱會版，底下附着中文翻譯：“因為心中缺了一塊、因為想要被愛、因為冷言冷語……所以才會想不如死了算了。”

人生在世，總有迷惘的時候，我經常在盤算，什麼時候才算功成身退，才算到了無牽掛的地步？有一種強烈的情緒在閱讀《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以及作者自殺事件時，在身體最幽微的地方爆發了，一直在思索，為什麼文字總被磨成利劍，溫柔的力量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發揮功效？郁結、窒息、做噩夢……好幾個月都不可自拔。最近看的山田尚子執導的《聲之形》，男主角將也在電影第一幕就準備自殺了。就在跨出之際，將也想起小學時代被他霸凌的聽障女孩硝子，將也愧疚不已，想把當年他撿到的硝子筆談用的簿子物歸原主，終於收住那死亡之步。

將也與硝子重逢，為我們拼湊當年霸凌的細節，其實將也也是受害者，他遵循叢林法則，甚至為了表達對死黨的忠誠，總是第一個出手欺負硝子，直到事件曝光，所有責任將也一個人扛，他從此抬不起頭，漸漸萌生自殺的念頭，這批小學同學也因此聚首。多少次，他們試着化解彼此心結卻談何容易？直到硝子自殺未遂，將也重傷，這巨大危機才為故事提供了轉機。

真慶幸這不是恐怖電影，最後溫柔的力量終於卸下每個人的心防，大團圓結局。

硝子的聽覺障礙隱喻的是同學之間溝通的斷裂，這部動畫沒有強調道德責任問題，並不是在為孩子的無知開脫，山田尚子想說的或許是，看事情不能單看表面，人與人不能沒有溝通，武斷的道德批判才是不道德的吧。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MV裡，中島美嘉讓觀眾一定要把歌聽到最後，因為歌曲的尾聲有曙光：想死是在遇見你之前，因為知道世界上有這樣的你存在，我稍稍又喜歡這世界一點了。作詞作曲的是搖滾樂團amazarashi的秋田弘，我喜歡他一轉調就把verse的旋律變成chorus，那些一直在重複的鬱悶生活，反复轉調，曾進入晦暗無光的所在，最後也走向了明亮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這首歌不能被斷章取義，生命也是如此。這也讓我想起一首合唱歌曲，台灣作曲家石青如譜曲、張惠美作詞的〈如果明天就是下一生〉，歌詞寫道：“如果明天就是下一生，你將如何度過今天？”

像一聲聲殷勤且溫柔的提醒，我記得我們當時在舞台上，唱到最後，大家都微笑着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