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Perak Edition
那一天，因為高速公路的堵塞，我們闖入了那樣的小路。一路上都是如此。大片大片的空地上，盡是人去樓空，多被瘋長的野草還是灌木覆蓋包圍着，長年失修到了隨時崩塌的殘破程度的甘榜高腳屋。像一個個被時間壓垮、絞碎、精疲力盡的老人，橫臥在狹窄、坡道起伏、只可容納一邊一輛汽車通過的雙向車道兩旁。這條小路，是老房子的墓地。1945年，理查史特勞斯見到維也納歌劇院一夜之間在盟軍的砲火下全毀，遂開始寫《變形記》，這首為23件獨奏弦樂器編寫的曲子。奧地利指揮家卡爾伯姆闖進了燃燒中的歌劇院，救出了15萬件戲服置於大街上，第二天全數被偷。 理查史特勞斯說，德國兩千年的文化已亡。我用耳機聽着克倫佩勒以及倫敦愛樂的演奏版本。太太及孩子都已經睡去。車外是黑壓壓的天空。我們在細雨中趕路，要在天黑之前到達一個很多鴨子的地方。
我們將會在那裡乘坐一種要自己踩踏才能移動的鴨子小船在湖水裡繞圈，然後坐上一個由某種農作功用卡車改造而成，顛抖得厲害的小巴士進入養殖場深處，以一塊錢就可以買包飼料讓孩子喂鴨的地方去。後來女兒很受傷地問：為何它們一直跑開不吃？我極想告訴她有關這一切的荒謬及怪誕，但忍住沒說。沙地上的蒼蠅成群飛起，天漸漸黑了。
* * *一股焦香以及煙雨交織出的薄霧浮在空中。假期裡的炭窯，柴火仍然在燒。因為是雨天的關係，地面滿佈泥洼。干涸的一條水道，橫跨兩個廠房之間。水道中有船，呈擱淺狀停留其中。我小心移動着腳步，以全景的構圖，逐格逐格拍攝着對岸。朦朧中，對面的木堆鑽出了幾條黃狗。
* * *潮濕的車裡，我們撥開了那包微熱的烤紅薯。熟睡中的小兒子嗅到了香氣，起身嚷着要嘗。吃了兩口，卻又閉上了眼睛。雨刷刮過車鏡，綿密的雨滴瞬間又鋪滿。窗外的紅樹林，飛快往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