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Sarawak Edition (Kuching)
改革者不能成為“拗相公”
王安石是北宋神宗皇帝時的宰相,他自幼聰慧上進,當小官時就展現幹才。當時名臣大老如文彥博、歐陽修、曾鞏與韓維等人都對他極為推崇,視之為奇才。他喜歡夜讀、通宵達旦,甚至來不及梳洗就上班,因而頭面垢汙,可見他的勤奮努力。
他升任宰相時主張變法。王安石的變法是中國古代最有名的改革,一則是他的改革脫離了現實,再則是他用了一群爛人如呂惠卿者流來推動改革。於是王安石的變法改革遂走到了反改革的擾民方向,最後反而加速了北宋的沒落。王安石的變法也落得失敗收場,他也成了千古罪人。
在北宋有關歷史的筆記札記裡,遂給王安石一個“拗相公”的罵名。意思是說他這個宰相性情乖拗,縱使不對也要執拗到底。有關王安石的拗脾氣,有幾則佚事:有一則說他喜歡自作聰明,有次文人聚會,王安石突發奇想,自己搞起說文解字,他說“坡者土之皮”,這似乎有點歪理。蘇東坡立即打槍說:“若坡為土之皮,那麼滑者豈非水之骨!”蘇東坡的這一槍真是神來之筆。文字、語言都有它的道理,不容許自以為是的硬扯蠻纏、胡亂解釋。王安石如此胡亂解釋,只是自取其辱。
第二則說王安石變法時,自創“三不 足”之說。他說:“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他的“三不足”論,說穿了就是說他認為社會自然的道理(天命)、長期的習慣(祖宗之法)以及社會的公論(人言)都不可靠,只要他想變就可以改變。
王安石的變法還淪為“獨我主義”,這是改革的大忌。他的“三不足”已預示了變法的必然失敗。林語堂在《蘇東坡傳》裡提到王安石的時候,就說過王安石的學問及個人道德幾乎無懈可擊,但他那種自以為是的執拗脾氣,卻把變法改革搞得亂七八糟,甚至北宋官僚體系也搞成內鬥不斷。王安石的“拗相公”真是正確的外號。
第三則是說,由於王安石的變法改革搞得天怒人怨,到了南宋時,人們都怪他把北宋國力消耗殆盡,乃是金國順利消滅北宋的主因。因為當時人們恨之入骨,所以遂把豬稱為“拗相公”。
宋元時期小說《京本通俗小說》第十四卷就是〈拗相公〉,故事就是說王安石變法失敗後即告老下台,搬到金陵(南京)隱居。他晚年在南京鍾山的山腰居住,根本不敢上街,怕被人認出受到咒罵,他後來抑鬱而終。“拗相公”這個外號也成了失敗改革者的代號。
王安石是北宋的重要人物,學問極好,他填的詞也有很多傳世之作。如果他只是個文學侍從這類高等文官,必定可以青史留名;問題是他名聲漸長,做到中書門下平章事(即宰相)的高官,他那種自以為是的壞脾氣就膨風起來,搞起王安石變法。他做什麼事都不容人批評,如果有人批評,他反而更要堅持,錯也要錯到底。
研究改革的學者早已指出,愈是要改革的人,愈需要政通人和,政通人和才有利於改革。但王安石卻用了一堆奸臣小人,他們頂着改革的帽子胡作非為,並將北宋所有的良臣君子都鬥爭驅逐在外,司馬光、韓琦、富弼、歐陽修、范仲淹、蘇東坡等全都被王安石整肅。當王安石身邊缺少了好人,那一堆壞人怎麼可能改革?只會拍馬屁的小人、只會搞鬥爭的壞蛋,是搞不出改革的!
對於一個以改革為標榜的人,改革的第一要素就是必須誠實,誠實始可能有真改革。如果連小錯誤都不能爽快地認錯糾正,出現大一點的問題又怎能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