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Sarawak Edition (Miri)
圖書館 猶如完成艱辛工程
英國鄉鎮
在古晉,我都忘了多久不上圖書館了。最近心血來潮,去了一趟市議會圖書館,只想再看看裡邊的藏書,再翻翻以前書架上曾叫人愛不釋手、自英殖民時代就已經存在的精裝書籍。但這類書什麼時候都已經不見了:歷代歐美各國名家們的全集不見了,美國上世紀三四五六十年代的短篇小說年選不見了,就連印刷精美附插圖、只供現場參考不可外借、我曾一再把玩過的一厚冊簡.奧古斯丁全集,也都不見了。當年,在古晉買書不易,我還把看中的借出后影印。其中一部“Major British Poets”我因一直沒找到原書,至今存着,時而翻閱玩賞。這些珍貴的、理當該是任何一家圖書館的永久珍藏,怎的全部都不見了?問及它們的去處,一名即將退休的資深管理員說,因為是舊書,看的人又少,早已經全部給報廢。這情況都一律發生在州內所有大小圖書館裡,聽了叫人頓足。
每去英國,大部分時間都落腳在牛津郡,廿多卅年以來,散佈其間的各古老的小鎮都是我百去不厭的地方。除了在這些人情味濃郁的小鎮街道上閒悠悠地漫步溜達,我最喜歡的莫過于走進幾乎都設在小鎮中心的圖書館。多年來,這些圖書館或多了一些新的諸如電子閱讀設備,但一直都未曾遷址,格局不變,規模也猶如自家書房般親和。圖書館的藏書一般,但種類幾乎無所不包;國內當天的各類報紙與近期的雜誌都會擺在閱覽室;新出版的書籍可以輕易找到。永遠穩固、彌久常新佔據了一個書架的還有歐美各國各年代的英譯文學經典。許多英國本土近、現、當代文學著作還見40年前留英時期曾經相識的精裝版本,保存良好,不因這些年來供多少有心人借閱后有所破損。在圖書館裡,往往會見到三兩個素昧生平的同好,也在那書架邊尋找哪本心儀讀物。
我在各書架間穿梭,最終還是在同一書架前駐了腳。觸摸着那些書脊,看着那些熟悉的書名,一時間質疑時光是否倒流,也質疑自己曾經離開過。對面世百年來依舊走強,無處不在賣,在給論述的文學名著,那些在地邂逅的擁躉們都會壓低聲音唯恐吵到別人,異口同聲:這些都是經典啊。至于那些暢銷、得過各大獎的著作,他們未必抗拒,往往都是先買下略翻閱瞭解個大概之后,期許自己會在來日閒來再詳細閱讀。因為他 們幾乎非經典不讀,長期培養成鑒賞能力,成了閱讀的基準,不輕易給動搖:與其什麼都讀,不如只專注讀經典。畢竟人生苦短,真的沒有必要在一般著作裡漫游,浪費寶貴的時間,何況人生哲理與人類智慧也都在歷代的經典著作裡傳達殆盡。
一早自知先天不足、后天所受的教育失調、不完善,導致自己中英文程度兩頭都不到岸,為了盡可能彌補,我對兩種語文的閱讀選擇不免會嚴謹一些。后來,因那些萍水相逢們的一番話一再誠懇直撞,一晃四十多年,自己的閱讀走向就此一直堅守下來。
規模雖小,會員也不太多,但是這些鄉鎮圖書館所辦的活動並不見少。瀏覽他們佈告欄的活動項目,除了常年定期的讀書交流會,還請專人做專題演講,範疇也不限于文學。在W鎮我闖蕩圖書館的前一日,有關當年剛去世不久、諾獎得獎人桃麗絲拉辛的系列講座剛結束,讓我無緣聆聽一場有關《金色筆記》的分享會。
有意消閒放鬆自己的三幾個星期的假期裡,往往因為走進那些鄉鎮的圖書館翻閱報紙與雜誌之餘,再從那永遠的書架上抽出讀過的三幾本,重讀喜歡的一部分,或是一兩個短篇、一兩首詩歌,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盡情沉淫在與外界斷絕的讀書氛圍裡。在每一家圖書館逗留的時間雖然有限,但一部小說或戲劇都會在不同的鄉鎮圖書館裡陸續讀完。我曾因而還曾讀完一部新英譯的《罪與罰》。厚厚的一冊,最終掩卷的時候,湧上心頭的滿足感,猶如完成了一開始即不想承擔的艱辛工程。
走出圖書館,我喜歡走進一家似乎都專為這些圖書館會員而設的傳統茶室裡,享用一壺茶,吃個鬆餅還是蛋糕。在這裡,最常碰見的是剛在圖書館僅打個照面或頷首微笑的那位仁兄還是姐妹,猶似舊雨重逢,除了招呼,還會寒暄幾句。只要彼此不拘謹,三兩個人會共用一張檯,有關閱讀的話匣子一打開,一時還真的不想打住。這該是因為閱讀、因為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內進出同一個圖書館、彼此自然伸出去而搭建起來的一種美好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