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必能消除黑金」？

文╱張作錦

2000年總統大選，國民黨候選人連戰和民進黨候選人陳水扁提出的主要政見，都是「消除黑金」。

結果陳水扁勝選，5月就職，我在2000年7月1日出刊的《遠見雜誌》發表文章，問道：「民進黨必能消除黑金？」20年過去了，民進黨再度執政，回頭重讀我那篇小文，真是感慨殊深。

連戰參選，提出的六大主張，其中之一是「徹底消除黑金」。國民黨是台灣黑金的「原創者」，連戰要「徹底消除黑金」，等於是革自己的命，其心情悲壯可知。但此說未能取信社會，選民未給他一試身手的機會。陳水扁最有號召力的競選口號是「打倒黑金」「清流共治」。在總統就職演說中，陳水扁仍再度強調，掃除黑金、杜絕賄選是「清流共治」的首要目標。但我們回頭看看陳水扁擔任總統後做到了什麼？女兒陳幸妤指著鼻子罵民進黨袞袞諸公，「你們誰沒有拿過我爸爸的錢」？扁嫂在銀行闢建「存款庫」，兒子陳致中在海外廣設帳戶，阿扁最後鋃鐺入獄。

國民黨在台灣的黑金是怎麼來的？兩蔣時代，國民黨政權鞏固，既無需地方角頭的支持，更刻意與企業家保持距離。

迄至李登輝主政，他與地方勢力、財團的關係千絲萬縷，認真徵稅的財政部長王建煊黯然去職，即可見一斑。

在地方，有力人士薦引黑道分子漂白參選；在中央，則慫恿金牛型人物進入黨政核心。如此一來，黑金既模糊了社會公義，也失去了選民的向心，國民黨如何能不衰敗？有人說這是李登輝亡國民黨的手法，這也許是仁智之見，但國民黨逐漸式微卻是事實。從前國民黨的黑金色彩尚有限度，大多是勃起於地方以拱衛中央政權，現在民進黨的政府可大不一樣，做事一點兒也不避諱，中央政府宛如就是黑金集團，凌虐掠奪，全無忌憚。似乎只要在「轉型正義」的名義下，一切作為都合理化了。

古代的「朕即國家」，不料在今天重現。而且大家要記住，沒有哪個政黨在獲得政權之後，還願回到在野的。我們現在這種「政治失序」的日子，尚不知何日才能結束？

輿論加選票制衡，還能找得到嗎？

我在2000年7月1日《遠見》「民進黨必能消除黑金？」的文章中，末尾一段這樣說：「權力最後一定腐化。對於任何政黨、任何政治人物，都不要抱太高的希望。消除黑金只能靠兩種力量：一是輿論的批評，一是全民以選票制裁。捨此別無他途。」但是，如果當一個政權把輿論「沒收」了，甚至把選票也「沒收」了，那是否真的就能「萬壽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