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談判可能的結果及影響

10月16日，英國和歐盟先後宣布延長脫歐談判，引發市場震動，英鎊下跌。英國脫歐要處理的層面廣泛而複雜，包括：如何管控英屬北愛爾蘭和南方愛爾蘭共和國間的疆界；如何劃分未來海上的漁場權益；又如何切割雙方間的財政分攤。其中愛蘭爾島疆界管控最棘手，稍有不慎極可能激起仇恨，甚至重燃戰火。但是，雙方最核心的衝突，是英國希望繼續留在歐盟單一市場內，享有人員、貨物和金融服務的自由流通，卻拒絕接受歐盟法律的管轄，主張談判建立一套新的英歐法律體系，規範英國在單一市場中的地位。

疫情拉長過渡期，明年料達成正式協議

歐盟則堅持，英國若要留在單一市場內，就必須完全接受歐盟法律的規範，包括「直接效力」和「優先適用」兩大原則。依前者，歐盟的條約和法律，可以不經各國會立法，直接對所有會員國政府和人民產生拘束力；按後者，當歐盟法律和國家法律衝突時，必須優先適用歐盟法律。歐盟就是憑藉這兩大原則，建構了一個超國家法律體系，實現了區域統合中的主權讓渡。然而，「終結讓渡、奪回主權」，正是英國脫歐陣營最重要的訴求。於是，雙方各持己見，僵持不下，英國將無協議脫歐的說法愈來愈甚囂塵上。

然而，審度當前英歐內外情勢，無協議脫歐的機會並不大。在新冠疫情肆虐、中國大陸快速崛起、俄羅斯虎視眈眈和美國未來走向混沌的時候，不論是英國還是德法等歐盟領袖，都無意也無力再承受英國無協議脫歐而產生的政經金融衝擊。比較可能的發展是，雙方以疫情肆虐為由，拉長過渡期，然後在2021 年底前達成協議。歐盟可能會同意給予英國大部分的貨物免關稅，也允許英國金融業在歐洲單一市場內繼續享有自由流通，但在額度和業務範疇上做出限制。雙方可能會協調建立新的雙邊機制來仲裁未來的糾紛，以回應英國的立場，但新機制將受到歐盟法院的約束，等於間接納入歐盟法律管轄，以符合歐盟的主張。因此，倫敦金融中心地位短期內不會動搖，但長期擴張將受到限制，新擁歐洲銀行監理署（EBA）的巴黎和歐洲中央銀行（ECB）所在的法蘭克福將趁勢崛起。長期來看，脫歐對英國是好是壞，關鍵不在英國，而在歐盟，尤其是歐元區的發展。若歐盟持續繁榮進步，那麼英國脫歐就是錯誤；反過來說，若未來歐盟經濟停滯又不斷內訌，英國脫歐可能就變成睿智決定了。

（作者為台灣大學政治系莫內講座教授、歐洲科學暨藝術學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