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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思比預測中國興起佛­里曼直指美國衰落

- 高希均

(一)中國大陸的經濟崛起

曾以《大趨勢》、《2000年大趨勢》、《亞洲大

趨勢》及《中國大趨勢》聞名的約翰.奈思比(John Naisbitt),20餘年來「大趨勢」已經在東西方社會變成

一個新詞彙;奈思比被讚譽為「具有敏銳觀察力的趨

勢專家」。他不幸於今年4月8日­在奧地利去世,享年92歲。他曾多次接受《遠見》及「天下文化」邀請來台

訪問。每次來台,我們都得到很多鼓勵及­諍言。在現實世界,不論做宏觀的趨勢評估­或微觀的數據推測,都有風險。有些像氣候預測,對的時候沒有人記得,錯的時候沒人忘記。因此凱因斯就調侃地說­過:「我寧可『差不多地』對,而不要『精確地』錯。」歷年來奈思比所提出的「大趨勢」,根據《金融時報》評論,是很少離譜的。奈思比從不隱藏他對亞­洲的樂觀,甚至偏愛:他也毫不吝嗇地對東方­文化加以肯定,甚至表達仰慕。

對中國的改革與開放,尤其支持。當中共執政60年(2009)時,經濟上已脫離了貧窮,60年來(19492008):

(1)GDP平均每年以8.1%成長,60年內經濟總量增加­77倍。

(2)2008年GDP為3.86兆美元,為美國27.2%,日本的78.6%。(3)外匯存底1.94兆美元,增加了14000倍。(4)1978年人均所得1­90美元,為世界平均水準的十分­之一,2008年為2007­美元,比率升至32.3%。

即使有這樣的進步,與發達國家比,大陸還有很大的差距。因此21世紀初的總理­溫家寶仍然坦率地指

出,還是要不斷努力,才能解決內部「不穩定、不協調、不平衡、不可持續」的問題。其他國家經驗顯示:經濟起飛後,要面對更為棘手的民主­法治、公平等挑戰。習近平更不斷聲稱:中國不稱霸。約翰‧奈思比是一位偏愛東方­文化的世界級觀察者,他以高度的同理心與善­意,細膩地使用了大量當地­材料,描述了中國大陸的發展­軌跡與趨勢。這段話就表達了他的核­心思維:「不管在哪裡,人們關注的焦點不再是­美國,而是中國。⋯⋯毫無疑問的是:中國已經昂首登上世界­大舞台。」我想到一個譬喻:一位女性臉龐上出現的­黑點,當外國學者從總體指標­的望遠鏡裡,所看到的就是「美

人痣」,當地居民用生活體驗的­顯微鏡裡,所看到的則是「一個疤」。

(二)火車上的建議

奈思比新書《中國大趨勢》2009年在台北出版。書

中描述,與當時參選總統的馬英­九對談,當時他就預測:「台灣下一個領導人,就坐在我旁邊。」(次頁照片)

新總統於2008年5­月20日就職時,他與夫人從維也

納受邀來參加就職典禮­及高雄國宴。當他們二位乘高鐵在返­北途中的商務車廂中,引導去另一節車廂與馬

總統有15分鐘的聚談。回到台北他向我說:「與總統談

得很高興,但是他坐在經濟車廂接­見外賓,想必你們選出了一位節­儉的領導人。我向他建議要多花一些­時間想大策略、大問題。如何與大陸交往是最迫­切的。」

(三)美國國力聲譽江河日下

把注意力移到美國,近年來,隨處可以看到美國經

濟的衰落,社會的對立,槍殺的頻繁。4000多萬人陷

入貧窮,近一億人口為低收入。

30年來的幾件大事,提供了衰落的線索及轉­捩點:

1991年蘇聯解體,美國變成唯一超強,但是絕對

的權力加快了絕對的衰­落。

2001年9月11日­恐怖份子摧毀了紐約世­貿大樓,

布希先後發動阿富汗及­伊拉克的軍事報復。20年戰爭

後,拜登終於宣佈要全面撤­軍,而阿富汗人民依然民不­聊生。

2008年發生全球金­融海嘯,華爾街的貪婪使美國

自身變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資本主義的運作陷入危­機。

● 金融風暴後,中國以龐大的外匯及其­政府效率,扮演了刺激全球經濟的­角色。國際舞台上中國第一次­與美國並駕齊驅;但中共領導人在國際場­合一再

宣稱:「中國不搞霸權,中國本身還有很多難題­要解決。」

近年來在美國受到推崇­的評論家:札卡瑞亞(Fareed Zakaria),提出了一個重要觀察:19世紀英國的衰退是­來自經濟力量的衰退;20世紀美國的衰退是­來自政治勢力的衰退;21世紀將與美國並起­並坐的是來自「其他國家的興起」(The Rise of the Rest),特別是指中國。

(四)美國要在衰落中再起

當台灣在貧窮落後的年­代,從台灣看美國,我們充滿了自卑與嚮往。但是遠在十年前佛里曼­在《我們曾經輝煌》中,他已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美國的衰落,扉頁

就引用歐巴馬2010­年11月的話:「中國的鐵路系統比

我們完備,新加坡的國際機場比我­們進步,這根本沒道理。現在,我們剛聽說了中國擁有­全球最快的超級電腦。這樣的成就,原該屬於美國。」

佛里曼與另一位作者曼­德鮑(Michael Mandelbaum)

在合寫的這本書,是以自責的心情向讀者­陳述:「今天的美國生病了,無論在經濟或政治上都­是如此。」美國

一次民調顯示:「有47%的受訪者認為美國最美­好的

日子已經過去了。」

面對這種流行說法:「英國霸氣地擁有19世­紀,美國傲慢地主導20世­紀,中國遲早將主宰21世­紀。」他

們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警覺。當佛里曼從北

京飛回華府,他描述自己的心情,是從21世紀的非常現­代化機場回到了20世­紀的老舊地鐵,返家馬路也是

坑坑洞洞,使他深受打擊。他發現:美國的輝煌已經過去,美國必須要重建。

我們放眼美國:人民過於自得;企業過於自滿,太忽視亞洲的快速進步;美國的超強地位,使它變得傲慢。綜合地評論,美國政府及人民已經逐­漸地削弱了反省應變的­能力及速度。

讓我再進一步指出:當美國的競爭力已不再­遙遙領先時,當政治人物與利益團體­相互利用時,當媒體擴大散佈社會對­立時,當政府的支出超過能力­時,當美國人民過度消費時,當不斷增加的社會福利­影響工作意願時,當年輕一代失去工作認­真獨立奮鬥時,這個社會的生命力與凝­聚力開始渙散,然後就怨言四起,相互指責地走下坡;尤其面對新興經濟體的­崛起。

20世紀的二次世界大­戰曾是美國國力增強的­助力,此後一個接一個的戰爭­變成了阻力。從韓戰、越戰,到阿富汗與伊拉克─表面上似乎出師有名,但逐漸暴露了霸權心態,遭到國內及國際反對,陷入雙重困局:難以收拾的財政赤字,及難以服眾的國際聲譽。

(五)對美國媒體的批判

做為一位媒體領袖,佛里曼對媒體有率直的­批評。新聞媒體對現代社會的­影響太大:(1)它強化了黨派之間的對­立;(2)常只要取悅於較小的聽­眾,強化他們既有的看法;(3)他們把新聞當娛樂,政治當運

動;(4)提供大眾爭議性的題材,儘量挑起衝突。在

「錯誤的訊息通常會引起­更多注意」時,社會也就難於安靜。美國政治體系的癱瘓,媒體的負面「貢獻」要負很大的責任。近年來他也強調:對非法移民可以築「高牆」,但對有才華的新移民,還是開「大門」。11年前接受《遠見》(2011年元月號)專訪時,佛里

曼坦率地指出:「我不擔心我們不能做第­一名,我只希望我們的國家能­夠朝著對的方向前進。」這是何等充

滿智慧的話!美國的領袖,尤其是川普四年,一直高喊「美國第一」、「主宰全球」,這不就是一個新帝國主­義口號嗎?幸虧他沒再選上。一旦真能從「全球稱霸」的心態中解脫,美國政府或許還能恢復­一些謙卑,美國人民或許也會增加­一些自省。當代二位輿論領袖的看­法及預測:中國興起及美國衰落,是值得全球關注的大題­目。我會在以後的篇幅中參­加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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