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篩檢被卡關新國安產業淪口號／林鳳琪
全台疫情進入警戒第三級。從華航機師、諾富特防疫旅館、萬華茶室⋯⋯，疫情有如燎原野火，甚至連防疫堡壘醫院，也相繼失守。曾經的「防疫資優生」台灣，到底怎麼了？
一波疫情仿若燎原野火，蔓延全台。從華航機
這
師、諾富特防疫旅館、萬華茶室⋯⋯，就連抗疫最重要的堡壘——醫院，也紛紛傳出疫情。
5月19日，一早，台大醫院緊急宣布，10名工務人
員確診，暫停院內所有常規手術，降載門診、全院篩檢。下午，北榮一名手術室清潔工確診。醫界兩大龍頭陸續失守。傍晚，北醫四名護理人員確診⋯⋯。一日內，台北三大醫學中心同時失守。
作為台灣抗疫護國山群的醫療體系，被這波疫情高
峰打得猝不及防。5月25日，台北市長柯文哲坦言，北
市正面臨醫療量能不足的挑戰！台灣必須正視的危機是，若連醫療資源最多的北市都宣告瀕危，那麼最令人擔憂，醫療系統距離全面崩解恐不遠。
疫情延燒關鍵，就在「隱形傳染鏈」
《彭博》與《紐約時報》紛以「自滿讓武漢肺炎侵蝕台灣唯一防線」，以及「這天遲早會來」，直批台灣的抗疫防線，已面臨嚴重破口。台灣，曾經的防疫資優生，到底怎麼了？「疫情確實嚴重，從PCR篩檢數據來看，除了萬華，
熱區仍不停爆發，」林口長庚醫檢部副主任黃瓊瑰憂心忡忡說。「台灣疫情愈滾愈大，因為無症狀感染者，默默在社區⋯⋯」一位感染科專家說。
美國奧瑞岡州立大學教授及全球衛生中心主任紀駿輝指出，這波變種病毒的感染者，不但有50％到60％
感染者，感染初期症狀尚不明顯時就能傳染；更可怕
的是，連其餘40％無症狀感染者，也有傳染力。
「疫情能否控制下來，這個月是關鍵，」黃瓊瑰說，
台灣還有機會，當務之急，要傾全力PCR（病毒核酸
檢測），找出誰此時此刻身上帶有病毒，才能進一步防堵、隔離。然而，擺在眼前的現實是，台灣篩檢量能足夠嗎？新聞畫面裡，民眾湧入社區篩檢站，但號碼牌一下子便發完了，擔心染疫者，轉而湧入各大醫院急診室。「我們一直開緊急應變會議，」黃瓊瑰說，土城、林口、台北、基隆長庚全都積極配合政府，啟動戶外
檢篩，「林口長庚的兩套PCR自動檢篩設備，已24小時啟動，日篩檢量可達1800件。」
5月16日，新北市醫師公會理事長周慶明號召下， 320名耳鼻喉科醫師主動請調加入社區檢篩行列。5月17日，包含寶齡富錦、奎克、普生等試劑、設備篩檢
相關生技業者在精準醫療產業協會號召下結盟，主動協助，希望擴大篩檢量能。協會理事長李鍾熙說，台灣篩檢量能已成防疫瓶頸，他第一時間號召業者，希望產業也能貢獻己力。
跟時間賽跑，篩檢速度跟得上？
圓點奈米總經理簡建興也忙著到各家醫院裝設檢測設備，他透露，篩檢量能告急，設備試劑需求急增，不像有些篩檢設備國外廠商坐地開價，「有需要，只要我們有貨，預算來不及簽核沒關係，先裝先檢，應
付暴增的PCR篩檢要緊。」
從醫界到產業，各界主動投入，因正在跟時間賽跑的抗疫最關鍵一役，就是「篩檢戰」。
中央疫情指揮中心也宣告，要在全台22縣市的疫情
熱區加設篩檢站。然而，隨著隱形傳染悄悄蔓延，疫情熱區暴增，社區篩檢缺口仍持續擴大。
更讓人擔心的是，不少科技大廠、金控集團，紛傳員工染疫，停工、停業。李鍾熙憂心提起，企業很著急，想自費幫員工篩檢，希望搶時間，阻斷病毒於外，降低停工、斷鏈風險，卻受限於現行法規，企業即使想自費篩檢，也求助無門。
哈佛大學公衛學院退休榮譽教授李敦厚建議，台灣防疫定要掌握兩大關鍵，第一階段：疫情熱區篩檢要
快，除PCR篩檢，加入抗原、抗體快篩。第二階段，盡快提高疫苗施打率。李敦厚說，打一劑已有約70％效
果，建議疫苗稀缺時，先求第一劑施打覆蓋率。
然而棘手的是，各國疫情一波又一波，全球將希望放在能預防重症，避免癱瘓醫療體系的疫苗。各國爭搶的疫苗，如今是「賣家」說了算的「賣方市場」。史丹佛大學防疫醫療中心副主任王智弘舉以色列為例。以色列接種率超過九成，是以高於市場兩倍的價格才順利簽約買到輝瑞疫苗，中途以色列一度想砍價，輝瑞二話不說，直接停止出貨，最後以色列仍得乖乖接受「賣方」遊戲規則。
反觀台灣，東洋雖一度取得BNT疫苗三千萬劑代理
權，然台灣去年疫情控制尚可，不想將疫苗採購預算
全壓在當時剛上市，且較貴的BNT疫苗上，一口氣砍剩200萬劑，造成代理採購破局。
王智弘指出，有選擇權之下，大家當然都想買到便宜有效的疫苗，但現在是「賣方市場」，全球搶貨，台灣想「插隊」取得疫苗，勢必得更積極主動，不然就是慢慢排隊等明年。只是台灣醫療技術世界居前，為何新冠疫情爆發至今，各界喊了一年半的「防疫新國安產業」，不僅疫苗落後，就連技術相對簡單的篩檢，量能也嚴重卡關？李鍾熙分析，並非國內技術、試劑或設備不足，關鍵在於法規。目前的防疫篩檢有三要件。一、採檢一定要專業醫
師。二、實驗室要P2以上等級。三、試劑、設備一定
要符合EUA規定。「醫療法與傳染病防治法一定要嚴
守，」李鍾熙說，但現況即使符合條件，想要採檢與檢驗，仍受限指揮中心有最後裁量與指揮調度權限。台北醫學大學醫療暨生物科技法律所所長李崇僖直言，去年疫情一爆發，就呼籲病毒將會流感化，疫情不會輕易落幕，政府必須盡快思考篩檢、疫苗、呼吸器等「新國安產業」布局。
沒想到一年過去了，台灣卻連要應付這次疫情升溫的快篩、PCR的量能都左支右絀。歸根結柢，政府嚴
控所有確診的檢體，不願意釋出，以致產業沒有足夠的病毒株去研發。
李崇僖表示，台灣政府對於與產業攜手開發防疫物資沒有共識，拖延了。現在，包括疫苗、篩檢等防疫物資已被各國列為管制的戰略物資，想買也搶不到。
對於台灣這波疫情失控，王智弘直言，「確實是鬆懈了。」他呼籲，病毒既已擴散，就必須當機立斷，以更嚴格於三級警戒的方式去防堵。例如非現場工作員工，全部遠距上班。必要需求出門，必須分流、分區、分時段，阻斷人流與病毒散播。
篩檢、疫苗全卡關，也戳破台灣過去一年的防疫神話。篩檢量能被英國牛津大學「Our Word in Data」列入全球倒數，截至5月中，疫苗接種率更不到1％。
王智弘也提醒，疫苗首重「安全性」，再來才是「有效性」「價格」與「取得時間快慢」。但他也建議，疫苗採購應該更有彈性，好比說，全球已施打上億支疫苗，代表已經過全球驗證，在與時間賽跑的抗疫「疫苗戰」，主管機關若仍堅持一切要按照程序「慢慢審查」，恐錯失最後機會。「防疫不只是政府，也是全民的責任。」李鍾熙說，韓國、美國的篩檢與疫苗等產業，都在防疫扮演關鍵要角，台灣產業也想盡一份心力，前提是，「台灣法規要鬆綁。」